“不了,我的活还没做完。”凉子将两桶水倒好,将水桶放在一旁,指了指屋里,向着明彦师傅微微躬身行礼,随后走进屋去。
“这局你又输了,可不能赖皮哦。”
“行了行了,不会少给你的,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今天赢不了你。”
明彦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男人气鼓鼓的模样,轻轻叩了叩手中的烟袋,“你这话昨天好像也说过。”
对面男子有些恼怒,瞪了他一眼,“废话这么多做什么,再来再来。”棋子变幻间,新的一盘棋开始了,程姓男子将卒向前一推,随后看了看屋内,貌似不经意的随口说道:“话说,你整天让她做这么多活真的好吗?”
明彦轻轻瞥了他一眼,嘿然一笑,挪动了一个棋子,慢条斯理的答道:“我可没要求她这么做,是她自己愿意。”
“可也太多了吧,你自个清闲的跟个老大爷似得。”
“呦,瞧这话说的,要是你看着心疼怎么不帮着做呢,你自个也不是得了老大爷的待遇吗?”明彦眯着眼笑道。
对面男子脸上一红,冷哼了一句,“我这不是还带着伤吗,要不是行动不便我肯定得帮忙。”
明彦玩味的眼神在他身上瞥过,笑着点点头,“下棋,下棋。”
凉子走入木屋中,将桌上有些散乱的东西稍稍整理一番,看到屋里整洁,这才绕到后面去,拐入一条木制长廊,一眼便看到了盘腿坐在长廊中间的和尚。
那和尚脑袋上裹着层层纱布,眼睛都遮得严严实实,他是跟那姓程的同一晚来到这里的,据说双眼受了重伤,到现在还没有拆绷带,这和尚好似是个哑巴,从不见他说话,每日都坐在那里,任凭日夜变化,风吹雨打,都不挪窝,好似一尊木雕。明彦曾跟凉子说过,那和尚性子有些古怪,让她不要去打扰。
凉子轻轻的从走廊中穿过,走到那和尚身后时,微微颌首致意,“大师好。”声音很轻,那和尚好似没有听到般,全无一点反应,只是拨弄着手中的念珠,嘴上不知在念诵着什么。
对此凉子早已习惯,她也并没有指望得到什么回复,继续向前走,又拐过几条长廊,她来到了院落最西的角落,浓郁的药材香味弥漫着整个西厢,跟随明彦师傅这么多日,凉子都能说出这些药材中的几味,叫什么名字,生长在何处,有何种功效等等,这让明彦很是欣赏,几次询问是否有兴趣做他的徒弟。
凉子拉开那扇木门,迈步其中,随后将木门重新拉上,这屋里可不能见风,掀开几层厚实的布帘,踏入其中,屋里有些闷热,几根蜡烛照耀着昏暗的屋内,稍稍有些气闷。
位于屋中最中间的是一个大木桶,那木桶很大很大,几乎有一人高,做的格外结实,木桶盖着盖子,盖子中间有个孔洞,一个男人的头便位于这处孔洞中间,斜靠着盖子,一动不动。
凉子走了过去,换了两根新蜡烛,随后整理了一下那桌上淌下的烛泪,慢慢的走到了那木桶边上,木桶内散发着浓重的药味,最初闻到的时候凉子有些想吐,但现在也习惯了这种浓烈的气味,更何况她知道,这桶里的药对自己心爱之人是很有用的。
桶里的是林夕,三个月前与知北秋的一战中,林夕全身骨骼半数碎裂,筋腱血脉多数破损,整个人都已死去,这时出现在凉子身后的明彦用几根钢针硬生生的将这已死的林夕逼出了一次微弱的心跳,将原本死去的林夕硬是从阎王手中夺了过来。
至此之后,林夕就进了这个桶,三月未出,明彦说过,这桶里的药对他有用,凉子便没多再问,她只是每天过来几次,陪伴在这木桶边上,一个人说上一些话。尽管林夕从未醒来,但凉子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逐渐红润的脸庞以及那愈发有力的心跳。
他还活着,这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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