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爷爷,天爷爷!我错了,无措知错了!”无措滚地求饶,神态举止像足了当年的他。天不灭眼前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灰衣少年,高挑英俊,总是热切的对待自己,聪明好学,惹得几位好友心中都是羡慕。只是再一看,那灰衣少年已然没了踪影,眼前只有那个全身焦黑,不停打滚哀求哭诉的恶魔。
颤抖的手死死握紧,他高高举起拐杖,前端对准了无措的咽喉,老迈的声音浑厚的说出:“今天,我就亲手杀死你这孽障,为你师傅报仇,也为众兄弟姐妹报仇!”
眼见着那拐杖便要刺下,那无措忽而大喊一声:“我师傅没死!”那拐杖前端硬生生在他喉前半寸处止住,无措咽了口口水,满头是汗。
“你……你说什么?”天不灭以为自己心中激荡,听错了,忍不住问了一遍。
“我师傅他,他没死……”无措一面说着,一面将那拐杖伸手轻轻拨开。
“休要骗我!”天不灭一瞪眼,便要再下杀手。
“真的!天爷爷我没骗你!师傅他真的没死,被我关在一个地方,现在还活着!”无措以最快的速度喊出这一串话,生死攸关之际,容不得一丝迟疑。
天不灭的动作再次停住了,他与知北秋交情匪浅,两人年岁相当,最有话题,当年闻听知北秋叛乱,他受到的打击是最大的,隐在那斗篷之下的苍老容颜多少次因为这事而痛苦,也是那之后,老者便再未笑过,现在忽然从这混账口中得知老友并未死去,骤然间得到这个消息,一下子便让老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哪里?你可莫要骗我!”
“师傅他一开始就看穿了我的身份,我没办法,只能将他擒住,不过为了我的计划,不能杀他,现在还关着,活的好好的。”无措这般回应着,身子却在不起眼的轻轻蠕动。
“你快带我去见他。”这般说着天不灭陡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眼中精光一闪,食指接连在无措胸口几处刺入。“我已制住了你的几处血脉,你休要再想其他!”
无措惨呼几声,身子委顿在地,嘴上应和着:“我现在这身子,哪还有力气做其他?”可眼角中却藏着些难以察觉的喜色。
“那便好,你若带我找回知北秋,我可以向统御者求情,只将你囚于困龙峰下,不伤你性命!”困龙峰是下界最恶名昭著的地方,只因为那是一处极险之地,也是下界流放重罪犯的地方,一旦入了其中,便不要再想着逃出生天,那里可是有一个究极强者狱炎王所看守。但凡进了那里便注定余生将在痛苦中渡过。
“好,好……我这就带你去……”无措这般说着,身子向前倾斜,仿佛是要起身,可他后背脊椎位置的皮肉忽然如裂帛般撕裂开来,紧接着八条如蜘蛛脚般的肢体从里头飞快蹿出,天不灭发现不对,立时下了杀手,可动作依旧慢了一步,身上连遭那蛛腿击打,如倒地葫芦般滚了出去。
“哈哈哈,制住我?真是笑话,你还真当以为半妖的血脉与你们相同?”无措全然没了原先的唯唯诺诺,他上半身的皮肉在不断蜕化,那焦黑的皮肉被褪下,露出了黑亮的身躯,那身躯如人,更高一些,散乱的黑发垂到腰畔,在风中不断飘起,他身后弯曲着八条蛛腿,这便是半妖才有的能力——妖化。
遭受九雷天罚的无措深受重伤,如果此时遇到人攻击很可能便会被当场击杀,只是命运捉弄,来人却是与无措有着不浅关系的天不明,硬是让无措用苦情戏给拖住了些时间,让他有机会恢复些体力来完成妖化。
完成妖化的无措虽看上去精神十足,但其实身躯依旧乏力,所受的伤势也依旧严重,但此时他的力量已远比重伤中只能用拐杖抽人的天不灭要强许多。
身后两根蛛腿陡然变长,夹住那断罪老者,将他委顿无力的身躯高高夹起,“你们啊……就是输在有感情,你不是叫什么断罪老者吗?怎么也像别人一样婆婆妈妈,要是一上来二话不说,说不定我还真死了,不过还真得谢谢你啊……”无措这么说着,两根妖化后长出的蛛腿已刺入了天不灭瘦削矮小的身躯。
几声悲鸣,老人额头满是汗水,他痛呼一声,双目死死瞪着那下方依旧在得意笑着的无措,死亡迫近的他终于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天不灭缓缓闭上双眼,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呢喃道:“我认识的无措……早在那年就已死了,现在活着的只不过是一个恶魔!”
无措想要听他说些什么,却见他闭起的双眼陡然间张开,里头精光四射,无措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攻击自己,身子微微一收,却见他身子一鼓一缩,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心中只笑自己过分小心,当下也没躲闪,任那口鲜血落在身上。
哪知道那口鲜血刚落到胸口,便沸腾开来,刚回过神,那口鲜血已钻入了无措的胸腔。“你!”知道遭到暗算的无措再也无法忍受,八条蛛腿猛然间刺出,将那被自己支在高处的天不灭全身贯穿,老者支离破碎的身躯摔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立刻形成了一处血泊,这只剩下最后一点生命的天不灭依旧在笑着,沙哑的声音浑浊不清的说出一句话,“这是血咒……我到死,都诅咒你……”身子一歪,便双眼圆瞪而死。
无措因为剧烈的疼痛摔在地上,那渗入胸腔的鲜血极为灼热,而且竟顺着体内的血脉不断循环,所到之处无不受到重创,无措疼的弓起身子,忽然间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心中知道不能再继续待在这里,便强忍疼痛,八条蛛腿共同行动,钻入了那个原本钻出的孔洞。
当末轻涵三人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两具尸体,锋寒全身焦黑,双手合十,闭目而死,脸上甚是安详。而天不灭却双眼圆睁,全身大大小小的孔洞流光了他全身的血,死状格外凄惨。
看到这样的景象,三人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末轻涵用那完好的手狠狠的击打着那松软的土地,“来晚一步啊!”这里只有两具尸体,那魔头无措下落不明,很显然已逃出生天,此刻再想找到他已是难上加难,这番死伤惨重,却依旧无功而返,剩下三人没有谁心中是好受。
“现在再说这些已是没用,走吧,将他们带回下界安葬吧。”静流一脸哀伤,长袖一甩,两颗珠子飞了出去,越飞越大,到了两人身边时已变得比俩人的尸体更大一些,如同水珠般将两人的尸首装下,随着界门开启,三人缓缓走入,最后一刻同时回头,望向这处苦战的战场,长叹一声,踏步于内。
风,吹动着松软的泥土,几缕幽魂随风而去,游荡在这贝加尔湖畔,用风的呼啸声诉说着他们的故事……
这一战,青衫剑承岳,玉琵琶雨纷飞,无间狂僧锋寒,断罪老者天不灭永远离开了人世,十二天名存实亡,已彻底没了原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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