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扇仪之所以会提出让夏霜寒给陆绍云口对口的哺药,当真不是多此一举、故意刁难,而是就现阶段陆绍云的情况看来,这真的是确有必要、势在必行的。
“不行,世子妃,您不能这么做!”闻听沈扇仪的要求,第一个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的便是将夏霜寒的安危摆在首位上的李青岚。“姑且不去考虑您身为世子妃却对一个并不是自己夫君的男子这么做妥当不妥当,单从您这样做很有可能也会感染上伤寒来看,我就绝对不能同意。”
“就算你不同意又能如何呢?我已经下定了坚定不移的决心,我要救他,哪怕必须承担患病的风险。”
一把从李青岚手中夺过装在小竹筒里的、带着热气的汤药,说话间仰头含住一口苦涩的药汁的夏霜寒,在沈扇仪的帮助下稍稍搀扶起陆绍云,随后便朝着他带血的嘴唇凑了过去。
轻轻探出舌尖舔开陆绍云沾染着甜腥的嘴唇,缓缓将口中汤药渡过去的夏霜寒,还没来得及转头去喝下一口,就被陆绍云忽然间涌上来的一口鲜血给反哺回了嘴里。
“原来沈大夫让我哺药的真正用意在这里么?”心中如此作想,急忙将返回来的药汁连带咸腥的血液一口含住的夏霜寒,微微停顿片刻,待陆绍云不再向外吐血了,才又再次给他哺过去。
官府派发的这二号汤药,药材昂贵且煎煮时间长,一旦泼洒在外,短时间内绝对领不到第二份回来作为替代。所以,为了能让陆绍云尽快、及时地将汤药喝下去,夏霜寒无论口中的液体有着多么浓重的血腥味,也必须争取一滴不洒地尽快给陆少云悉数哺进去。
喂药、含药、再哺,如此经历这般数次反复,小竹筒里的汤药这才总算是全都进了陆绍云的肚子。
“行了,丫头。”汤药搭配施针,经历一番忙碌,好不容易总算是稳住了陆绍云的病情的沈扇仪,一边吩咐李青岚再跑一趟派药处,为夏霜寒领一份预防伤寒用的汤药,一边示意含笑,尽快新开一坛烈酒,交由夏霜寒漱口。
“沈大夫,庭轩他怎么样?是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用烈酒仔仔细细地漱过口,甚至连嗓子眼里也没放过的夏霜寒,忍着两汪被烈酒辣出来的眼泪,一边归置好酒坛,一边焦急地转向沈扇仪道:“庭轩的病情,还会不会反复?”
“只要你们接下来完全按照医嘱行事,想来就无大碍了,但是如果谁再自作聪明胡乱行事,那么就让苏侍郎以抓捕杀人犯的名义,将其尽快带走吧!”说话间淡淡瞥一眼双眼已然哭得完全红肿起来的文雪莹,沈扇仪长长叹出一口气,最终还是把涌到嘴边的责骂咽了下去。
灯火摇曳、白醋氤氲,元宵节当晚,昏睡了一个下午的陆绍云,终于在亥时过后,颤动着眼睫慢慢苏醒了过来。
“庭轩,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端坐在病床边的圆凳上,双手合拢珍重地握着陆少云露在棉被外的右手的夏霜寒,在见到令自己牵肠挂肚的人苏醒过来的一瞬间,便双眼放光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霜寒……”虚弱无力地仰卧在床榻上,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晕倒之前的画面的陆绍云,很快就从夏霜寒口中,得知了今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真是傻,做什么要冒着染病的风险为我渡药呢?若是一不小心,我的病好了,你却又病倒了,这可怎么办?”
“我染病总好过你离世吧?你还没来得及给我留下新的记忆,以此来替代我那些因为记忆缺失而丢失了的幸福,在脑海里留着这么多空洞的情况下,我怎么能让你就这么永远地闭上眼睛呢?”
“是,你说的是,我还没有完成前世今生的夙愿,所以说什么也不能死在这里。”
眸中带笑的陆绍云强打起精神抬眼环顾屋子,随后在意识到一直黏在他身边,当初说什么也撵不出官庄村的文雪莹居然不在屋子里后,禁不住挑眉玩笑道:“霜寒,那位文姑娘,该不会是被你给打杀了吧?”
“没,我根本没碰她一根手指头。”
话题一旦触及文雪莹这么个“并非故意为之”的罪魁祸首,夏霜寒就只感觉气不打一处来,“用不着我碰她,她自己已经快要把自己哭死过去了,所以,我虽然气愤她的无知和愚蠢,但是还不至于打杀一个诚心悔过的人。”
“霜寒,这件事我不想追究文姑娘的责任,所以,也请你不要追究她的责任了,你看可以吗?”
抬眼看见夏霜寒义愤填膺的模样,知道不把话说清楚,她绝不会妥协的陆绍云道:“文姑娘本质上并不是什么坏人,所以,我认为利用她对我的这份愧疚之心,断绝她想嫁给我的念头,明显要比追究她的责任有价值得多。”
“……你是受害者,既然你决定要这么办,那我认同就是,只是……”
说话间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陆绍云消瘦了不少的脸颊的夏霜寒道:“只是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出现今日这样生死攸关的可怕状况了,你不知道,下午我看见你吐血昏睡在床时,心脏都要吓得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