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很快地从身体里流逝出去,顾北华也逐渐感觉到了一阵浅浅的晕眩。
他望了一眼在那边忙的焦头烂额的医生和护士,嘴唇轻轻张了张,最终却还是没吭声。
他不动声色地撑着身子往病床正中央蹭了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大脑仿佛在瞬间陷入了休眠状态。
他没觉得难受或是痛苦,反而感到很轻松,甚至有些淡淡的愉悦。
手术室里明亮的白色灯光从头顶直直地照射下来,穿过一层眼皮,在他眼前留下了一片温暖的朱红色,像是朱砂掺了水,缓缓地顺着他眼睛上的脉络流淌开来了一样。
顾北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混沌之间,他迷迷糊糊地看见了从前看见过的一些画面。
一个婴儿,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裹在柔软的粉色绒布毯子里被抱出来,依偎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臂弯里。
当时的他,应当是站在产房门口那条走廊的转角处。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地见到刚刚来到世界上的小生命是什么模样。
与第一次见到顾清巍不同——他当时已经是个会流着口水四处乱爬的孩子了,顾北华记得应该是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捡到他的,当时顾清巍还咯咯笑着,口水肆无忌惮地蹭了他满身。
顾北华不喜欢生命,不喜欢大多数会蹦会跳,会呼吸会欢笑的物种,尤其不喜欢的,便是孱弱无用的老年人和十六岁以下的少年儿童。
他只当顾清巍是个累赘,是他一不小心丢在了外面,到最后却还不得不捡回身边抚养长大的垃圾。
与这孩子不同——这是他的骨肉,顾北华心里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但他不能向全世界宣布这件事情,因为时候未到,因为还不成熟,因为种种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