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告诉你了,这笔钱很麻烦的。侯市长很认真的说,千万不要去碰。邵市长要退休了,最后一搏情有可原。侯市长可还有大好前途呢,对这样的事情避之不及,怎么会去主动惹麻烦,你是我看好的人,听我一句劝,不要惹这摊事。
我当然不想招惹。黄文斌说,可是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侯市长明知道外面人都听不到,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邵市长退休以后,得有人暂时接替他管着农业这条线吧,不能放任春耕秋耕没人管。黄文斌说,虽然可能没人管让农民自己遵循市场规律还好一些,可政府抹不下这个脸啊,我们来数一数,候选者有几个。
听了这话,侯市长脸上一白,其实压根就没有多少候选者,严格来说,也就只有三个,就是省城排名比邵宇辰更后那副市长的责任,当然要副市长来抗,或者更高级别的人肯承担责任的话,那当然更好。可是省城内外有这样的傻瓜吗
肯定没有。大家都知道邵市长临走前肯定要弄一个烂摊子搞上一笔,要不然他在任时候花了那么多钱亏空了那么多,不搞一大笔钱,根本不可能过得了审计,更不可能在退休后还能过奢侈生活。
可是搞了这么一大笔钱,离任审计的难关是暂时过了,以后被人翻出来,那就是滔天大祸。可是让大家横下一条心去把邵市长举报了吧,谁也下不了这个决心。人家邵市长都快狗急跳墙了,何苦这时候去招惹呢于是大家都当没看见,万一要是有问题,顶多就是失察,随便警告一下就行了。
可是别人可以失察,暂代的和继任的却不能这么说,他们可是真真切切管过省城农业的,农业局大小事项都要找你批复,账本报告也要找你签名,说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你不知道谁信啊。
至于继任者,人家当然也不是傻瓜,肯定要打听清楚才肯上任。如果让邵市长乱来,把这些扶贫款被邵市长全搞走了,人家怎么肯顶缸。听到这么大个窟窿,要么就是在外流连不肯来,要么干脆把事情捅出来。不论哪一种结局,对于这个暂代者,都是十足十的麻烦。
所以根本没人愿意给邵市长擦屁股,这个暂代者,就只能从那些不能推脱的人里面选了。身为一个排名比邵宇辰还后的副市长,侯市长就是其中一个没法推脱的人。另外两个副市长一个老一个小,老的身体不好,小的刚来省城还不熟悉情况,都有大把的理由把这个差事推掉。
只有侯市长自己没病没灾,身体健康,年富力强,实在是没借口推脱,眼看着烫手山芋就要到自己手上来了。一想到此处,侯市长就恨不得砍自己一刀,到医院里面疗养去,就不用面对这个难题了。
既然跑不了,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才对。黄文斌心里暗笑,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上辈子的确是侯市长接了这个烂摊子,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这巨额的农业扶贫款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直到很久以后,这事才被人发觉。当时扶贫资金又换了个花样,变成助农贷款,农民不再白白从政府手里拿钱了,而是要去银行贷款,然后用这些贷款来开展生产运动。黄文斌老家很多农民也去贷款了,结果惊异地发现,自己居然信用破产无法贷款他们名下各有一笔几万到十几万的逾期未还贷款,已经被列入黑户了。
一辈子清清白白,却忽然变成了欠钱不还的老赖,他们自然不干,于是到处上访,还要去法院告银行。黄文斌因为在大公司干活见多识广,所以也被拉来出主意。闹了还几个星期之后,那些农民终于得到了恢复,他们的信用恢复了,还可以继续贷款了。于是他们就满意的回乡下去了。
不过黄文斌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于是接着丁六根的名头,在政府里面打听到了消息:这些贷款不止黄文斌老家有,其他乡村也有,都是特地挑选的偏远地区农村,应该一辈子都不会进银行的老农民做人头户,从银行贷款出来,转几道手,最后就到农业局扶贫办的账户上,用来销账。
身为一个普通的白领,听到这样的惊天大秘密,黄文斌当然不会去主持正义什么的,而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什么时候就被抓走了。后来黄文斌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他这么容易就打听出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是大秘密呢。
这事根本就是公开的,农业局上下都清楚得很。反正农民贷款还不上,那是到处都有的,一点都不稀奇,银行早就有心理准备。至于那些被贷了款的,绝大多数都不会知道自己身上还背着这么一笔贷款,就算发现了,也很容易解决。
农业局的人一口咬死这钱的确是借出去了,当事人为什么没领到,那当然有很多原因,至于什么原因,我不管这事不清楚,最好去问具体经办人,而当事人已经不在了,那就没法子了。反正这弄来的钱,也没有谁贪污到口袋里,而是用来填了农业局的烂账,反正也没造成严重后果,那也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重生以后,黄文斌知道市政府的很多内幕,和自己前世的记忆对照起来,自然就把前因后果想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