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锋利,白闲庭又用了极大的力道,竟生生的把右手的小拇指切了下来。
血流如注,痛入骨髓。但白闲庭握着小刀,心中却感到了这些时日从未有过的平静。
他不能指责白家和爷爷,因为他是白家供养出来的,但他也终于做了点什么,如果他的血能稍稍洗刷一下身上的罪孽,他甘之如饴。
屋内的情形被敲门而入的下人看到,下人被吓得不会动了。
面如金纸的白闲庭反倒安抚他,“无妨,只是看着吓人,去给我寻一条干净的白巾即可。”
那下人连滚带爬的去了,白闲庭垂眸看着断掉的小手指,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即便割断了手指,但恐怕也永远都不能得到拢香阁东家的原谅了。
包扎了伤口之后,白闲庭打起精神活动了一番,终于把白崇德从京兆府的大牢里救出来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白崇德虽然被抓入大牢,白家又出了这么一档子既没有医术也没有医德的丑事。但人的名树的影,白神医的名声还是响当当的,故而在大牢里也没人故意嗟磨。
白崇德出来的时候,只是看着狼狈了一些,精神却还好,也并没有什么外伤。
在大牢里他便听说了白闲庭的腿摔断了,原本就心疼,想到这次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愈发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谢玉瓷恨之入骨,“一个臭丫头,竟然这般阴险恶毒!这个仇,焉能不报?”
白闲庭有些木然,“爷爷,其实之后她并未追究。”
若是拢香阁的东家执意追究的话,那京兆府的人绝不敢冒着风险在这风头上把爷爷放出来。
白闲庭长长叹口气,“爷爷,白家医馆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甚至还暗示人这么做了。”
“你听谁说的!”白崇德矢口否认,“胡说八道!”
“爷爷。”白闲庭目光沉沉,“您说过,没有人可以真正无欲无求。所以您从前说的,宁肯医药生尘但求世间无病,只为病患并无半点私心,都是假的?”
白崇德之前便觉得把白闲庭教的太好,这会儿更是觉得他太过耿直了。
世间哪儿有真正的无欲无求?人又不是圣人,饮露喝风就能活命。若真宁肯医药生尘,那白家这一摊子该如何支撑?
看到爷爷沉默,白闲庭便全都懂了。
他涩然开口,“所以,您从前都是骗我的?”
从小就听爷爷教导,以后要成为一个兼济天下的仁医,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为此勤勉努力,可谁料想爷爷竟亲手打破了这一切?
待他真的信以为真的时候,竟然告诉他都是骗他的!
被打断的双腿再痛,被割掉的小手指的伤口再痛,可也比不过心里的疼痛。
那是万念俱灰,是一直信仰的东西片片破碎,又一刀一刀扎在心口的剧痛。坐在轮椅上的白闲庭弯下了腰,难耐的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白崇德连忙低头查看,“闲庭你怎么样?是不是腿又疼了?无妨,回去之后我用咱们家里的秘药给你接上,不出半个月就能长好。”
心疼孙子,白崇德又道,“你这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摔断了腿?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这不是好好的出来了吗?过些时日,医馆再开几日义诊,那些人还不是照样又对咱们白家感恩戴德?再说用不了多久,这事儿就会被人忘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