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涯倒是也嘴巴严实,这些事儿也不会无故对他提及。可罗燕途是个嘴皮子闲不住的,这么点儿当年的旧事,早就秃噜给他了。
三十多年前,雍虞罗染强势统一已散乱多年的荼岚诸部,称王草原,并大兴整改军政吏治。
各贵族分置草原各地,皆有部曲多寡不等为常备亲军,使荼岚有了数十万精锐。
部民们各自牧场明确划分,分冬夏两季、南北两个牧场放牧,有计划的铺潵种植草种等,变无序的游牧为有序的畜牧,使得荼岚百姓日子也是越加富足。
取缔大量奴籍,补足各部族人口,让得荼岚部族越发壮大。
其后数年,发展的越来越好的荼岚,让得大璟有了强烈的危机感,随后荼岚一小部落初冬之时南下劫掠雍州边县诸地,借此事大璟直接暴起,悍然北攻,与荼岚展开大战,并一举将还没有完全整顿完毕、积累起足够底蕴的荼岚,打到认输称臣。
也就是那一次大战,缑山派出精骑,准备从两青山过境,奇袭大璟后方,策应荼岚。
也是那时候,江湖上威震半壁的阡陌崖一众,设伏缑山精骑,差点就与敌一样全军覆没,十三位当家人也只剩下五个。
而在阡陌崖一众行入大青山之前,彼时的凌家长子凌伯年,盛备酒肉为匆匆赶路而来的阡陌崖一众壮行,好歹没让他们都成了饿死鬼。
再数年后,凌伯年入京参加科举,被夏侯灼和萧无涯遇见,向圣上进言,这才有的凌家长子殿试夺魁一事,也才有了而今的吏部侍郎凌伯年。
“欠不欠不是你说了算。江湖人,滴水恩也当永记在心,何况那是数千兄弟的最后一顿酒肉,哪儿那么容易还完这个情。”牛大叔蹙眉道,语气有些冷厉。
“可你也说了,江湖人,针尖儿仇也需百倍报。他们给我一条命,又把我扔了,我不记仇就算了,还想让我对他们怎么滴?若是战乱年间迫不得已,或者是个自己都活不起的流民,把我扔了,我也不说啥,人自己都活不下去了,何苦再添个累赘,可他凌家是这样么?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特娘的怨我么?难道不该是庆幸自家儿子没有出事儿?”凌沺连连反问,愤懑之极。
这些话也是他憋了好多年了的。
老头儿叫他不要有恨,毕竟那是给了他命的人。
好!那他不恨就是了。
可各自相安难道不好么?又非得出来刷什么存在感呢?
那一声大少爷,在他听来就是刺进心尖儿的针,还是烧红了抹上了盐水的,刺的人生疼。
“若非中了状元,凌家也不是他说了算的,当年给我们送去那些酒肉,都被他爹打的鼻青脸肿的。”牛大叔长叹一声,为凌伯年说了句话。
“那这十多年呢?我杀了那几个府军之后呢?”凌沺却是冷笑再问道。
牛大叔当年不帮他,他能想得明白,无非就是推着他去隆武城,让他走上学武这条路。
可凌家呢,他那位亲生父亲呢,那个时候在那里。真想把他带回凌家,真想照顾他,用得着等到现在?
足足十多年的时间,在他被人指指点点,被人骂做灾星的时候,在他还没有能力去反抗去报复的时候,那段时间他这个亲爹又在做些什么?!
护着他的是坟里的老头儿,站在一家家门前,破马张飞全无读书人的文雅,而是骂着比那市井泼妇口中都难听的话,糊了一家家满墙的狗屎。
护着他的是眼前瘸腿的铁匠,填了几家的水井,塌了几家的房屋,断了多少人的手脚?
凌家?狗屁的凌家!
若非老头儿坚持,还可着劲儿说是在凌家村头捡到的他,才让他姓凌,他连这个姓都不想要!
“唉。”牛大叔再叹口气,却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劝慰的话。
“所以啊,您就是我爹,老头儿就是我爷爷,别人我谁也不认,您也别想其他人会如何。咋的?不认这个称呼,您对我的牵挂就少了?”凌沺也顺势再说道。
“滚蛋!”牛大叔又拍他一巴掌,再道:“别想在这儿绕我,说不认就不认。还老家伙是爷爷,我是你爹,老子凭啥比他矮一辈儿?”
“他那么大岁数,还已经埋土里了,你跟他置啥气。”凌沺嘿嘿一笑道。
“你个阴晴不定的玩意儿!这就又笑的出来了?”牛大叔横了他一眼,轻哼道。
“为啥笑不出来?为他们多生一口气,都是我贱的。”凌沺耸肩,又有些愤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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