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有急信,罗少爷传来的。”
且不说一夜过后,荥阳郡公祖地庄园里,起了多大的波涛,也不提,这附近几个郡县,这一夜死了多少人。
天方大亮时,夏侯灼回到同谷县城内,便是有人急迎上去,将一封鹰信递上。
“回信过去,邕武侯最晚四天便至,我就不去了。”夏侯灼将信笺揉碎,吩咐一声,没有什么神色波动。
待回到官驿中自己的房间后,方才对贺晨道:“你等下给老五去个信,让他去了天门关,看着就行,不用管太多,让那小子自己蹦跶去就行。”
“凌少爷?”贺晨挑挑眉头,心说这又怎么了?
“白帝关破了,战死两万边军。子瀚和北林,还有几个天门关的将领,带着八千精骑,夜袭北虹军,居然被他劝降了六万,让我过去好帮他圆谎。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夏侯灼便简单为他说了一下情况。
“那您不过去看看?还有白帝关那边……”贺晨惊讶问道。
“那边没什么事,梵山的意图其实已经摆出来了。他们此刻仍将自己放在低处,只是不愿意被看得太低罢了。其中虽然还有些算计,但大体就是如此。
至于白帝关那边,姬恩在,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倒是可以看出梵山那位国师的嫡系人马,战力确实不俗,需得更加慎重看待,以后别吃了亏。”夏侯灼再道。
凉州那边,前伊纥之地虽然是他打下来的,也有一些当初的部将留在那里,但他对那里的影响还真的不多,那边的基本都是隆彰帝的亲信,这事儿出了,隆彰帝那边自会处理,也用不到他。
只是即便白帝关那边哪怕再有轻忽,可被突袭之下,关城快速被下,两万边军战死,也让得他对梵山军的战力再拔高一些估量。
影响,凌沺这一战会消弭一些。
以后总归会是再遇上的,届时总有报仇雪恨的机会的,届时再看结果。
若是再往前十年,哪怕五年,他也什么都不会说,现在恐怕会即刻前往天门关,同时去信长兴请旨出战。
就算不能干下来梵山全境,也得让他们好好知道知道疼。
但现在,其实不行了。
不是他不行,而是他带给璟军的影响太大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大璟又不是后继无人,也该给年轻人多些机会,而不是有一日出现青黄不接的状态。
过多的成就他个人的声名、荣耀,对大璟并没有什么益处,反而有些病态。
凌沺既然搅在其中,也乐得如此,那就去做便好,他离得又不远,真兜不住了,他在过去擦屁股就好,现在,任他霍霍吧。
“行。那我这就给五当家传信去。”贺晨点点头,这些他不太懂,大当家怎么说怎么是吧,他就不多费话了。
……
同一时间,长兴城,昭华殿。
“圣上,白帝关急报!”苏连城拿着鹰信快速找到隆彰帝,将信报呈上。
边关往京中传信,一旦是有战事,那也必然是两路传递的。
信鹰先至,也是正常。真正的八百里加急传信,此刻尚在路中呢。
当然,这不是白帝关亲自发出来的,而是凉州那边的官驿代为发出。沿途周转,以最快速度送至。
而快马传信,为的也是保险。
虽然信鹰都是从幼崽训练,而且存在了很长时间,代代相传,现在已经不会自行捕猎了,出发前也会给喂饱吃食。
可这玩意不百分百把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只就突然回归天性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半路被射下来。
是以不仅大璟,其他使用信鹰信鸽传递消息的,凡遇大事,也必然是两信、甚至三信四信同发,确保有至少一种方式,尽快送到地方的。
而且这种急信,全都都是使用红漆信筒,代表不需任何人查看紧要与否,必须直接上呈。
隐瞒、错漏,直接诛九族,没有任何余地。
“砰!”
“混账!!”隆彰帝罕见的暴怒起来,将身前书案拍的山响,指节捏的都发白。
“传令召回太尉,集结骁果军,征集一应蜀州府军……”随即,隆彰帝更是怒而下令,欲要直接向梵山开战。
这时一个小太监,快步行来,急声道:“圣上,天门关急信!”
隆彰帝眉头深蹙,阔步迎了过去,十分迅疾的,将信筒打开,取信查看。
不多时,又一个小太监跑来,手中同样拿着一封加急鹰信。
苏连城也是满目沉凝,以为出了天大的事儿了,引得三地急穿鹰信。
好在,看完第二封信,隆彰帝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让他也松了口气。
可随着第三封信打开,隆彰帝的眉头又是紧紧蹙起,只是这次他没有在暴怒,反而平静了下来,行转落座。
少倾,隆彰帝才道:“有问题的人,都盯住了么。”
“都盯着呢,随时可以拿下。”苏连城忙回道。
“不急,仍旧依此前,暗中监管,看住了就行。
你去盯着些,直接给天门关传令,予以凌沺尽力决断之权,全权处理与梵山之事,必要时……天门关、乾坤关,西南罪卒营、蜀州上下府军,皆可由其调动,如朕亲临。
另外,传信西凉边军主帅姬恩,亲自坐镇白帝关,将防线给朕往前推五十里。责令北凉边军各部,严密注意西域及黠胡近况,但有异动,准其自行出兵,予以应对。
着中书令林肃南,为行台尚书令,即刻自选属官,前往凉州,三日为限。
着监察御史何远成,为京南巡察使,领刑部吏、捕五十,监察御史三十,即刻前往河池郡,务必彻查荥阳郡公等被杀一案,及其起由,与血书披露陈年旧事等,一应前因后果,朕要事无巨细,全部知晓!经往各地,务必全力配合。”
隆彰帝摆摆手,当即一连串旨意下达。
“荥阳郡公被杀?”绕是苏连城,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没有立刻去传达圣意,而是问了一句。
那位,虽算不得他们的蒙师,可他们几人,初习军伍事,都是少年时跟着这位学的,正经可算帝师之一呢,还是前任太尉,地位极高,现在,被杀了??
谁有这么大胆子?!
“阅后即焚。”隆彰帝将第三封鹰信拿给他看,神色明灭不定。
有些事,他并非没有猜测,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再次呈现在他面前。
除去荥阳郡公外,一夜之间,蜀北之地,死了七尊侯,十三县子、县男,灭了八个世家,这种手笔,世间能做到的人也就那么些,不用怎么去猜的。
可在这场杀戮之后,所爆出来的那些消息,才是真正的骇人听闻。
若是为真,这些年,还有多少英魂不安,又该有多少生人,想要再杀他们一遍!
连隆彰帝此时都不敢去深想,甚至有那么一刻,一个刹那,他都想要将之完全压下,让之消散开去。
可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真的了解全部真相,迫切的想要了解清楚。
凉州那边战死两万人,西凉北凉大军尽皆调动,他都给了林肃南三天时间,却是恨不得何远成现在就能插上翅膀,飞向河池郡。
“圣上……”苏连城看罢,更是瞪圆了一双重瞳,仿佛一双猛兽的竖瞳一般,冰寒、冷厉、暴虐盈满期间。
“你随后也跟着去,一明一暗,查个清楚,弄个明白。拿着朕的剑去,谁拦、谁遮掩,皆可,杀!”隆彰帝一双大手重重的按在他肩上,是安抚也是支持。
“我让宁伫过来再走。”苏连城长舒口气,点头道。
“嗯。放心去,放手查。”隆彰帝也点点头,再拍拍他肩膀,亲手把自己的帝王剑,拿给苏连城。
苏连城转身离开,先去传旨,而后带着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回来。
骁果有十万,亦是十军,这年轻人就是其中一军领将,达奚宁伫,也是他的徒弟,唯一的一个徒弟,燕北人,当年隆彰帝从军时,所在戍堡那个百长的儿子。
“我去了,尽快回来。”苏连城此时没有再自称老奴,也没有低眉顺目,而是拱了拱手,浅浅一礼便走。
以往,年少时,他便是如此。哪怕面对皇子、亲王,乃至皇帝,也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