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冰岛以南、法罗群岛以北的水域,是进出北大西洋最主要的通道之一,尤其是在流冰季节,大多数往来于北海和大西洋之间的船只都会选择这条航线。不过自战争爆发以来,不论是英国船、德国船还是中立国的船只,皆因为存在被交战各国的海军力量尤其是潜艇攻击巨大可能性而选择避开这一航道。
夜幕下,沉沉的阴云看起来距人头顶仅有数百英尺,配着这样的光线,海面汹涌的波涛给人一种空间扭曲的错觉。尽管海况不佳,一艘舷号为H.55的英国驱逐舰仍孤零零的巡视着这片仿佛已经被人们所遗忘的水域。
“完成巡航、返回基地,洗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在松软的床铺上美美睡上一觉,这才是生活!”舰桥上,刚刚三十出头的舰长习惯性的歪戴着军帽,身上穿着厚实的军大衣,浓眉大眼配着整齐的五官给人一种俊俏之感,但眉宇之间流露出的疲倦却也是相当明显的。
一旁年纪相仿的航海官自我安慰的说道:“我想,德国人的水面舰艇在运送陆军登陆挪威之后,没有被我们击沉的应该都溜回本土港口去了吧!至于那些U艇,少校,这样的海况下就算它们从5海里之外驶过我们也发现不了!”
年轻的舰长吁了口气,“也许吧!不过,你不觉得海军作战部下午发来的密电有些含糊不清吗?在挪威海以及北海区域行动的舰只须格外警惕由沙恩霍斯特、格奈森瑙、格拉夫.齐柏林组成的德国主力舰队,却又没有关于这支德国舰队位置的信息,它们现在处于什么方位?挪威海域还是北海的某一处?”
“确实!说不定它们现在已经回到基尔了!”
航海官看样子与这位舰长私交比较好,说话稍显随意。
“你有没有觉得,乔!如今的德国海军实力虽然远远不及上一次大战时,给我们制造的麻烦却前所未有的多!”
“你这么一说,少校,我也深有同感!德国人的前辈除了U艇并没有任何成功的举动,日德兰一战更是险遭皇家海军重创!这一次,先是在大西洋和太平洋海域搅得天翻地覆的袭击舰,再是全面入侵挪威,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还会搞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乔,我都希望熬到战争结束,然后给我的小爱丽斯添上两三个弟弟!”
“呵呵,少校,只要等战争结束,再添三五个也不是问题!”
两人正交谈着,忽然听得舰桥上方瞭望哨位传来报告:右前方发现舰船,数量不明!
两位军官随即端起望远镜,视线中,一个模糊的舰影正在波涛起伏的海面向由东向西行进。
“发信号,询问对方身份!”舰长仰起头对舰上的信号兵喊道,紧接着,他下令全舰进入二级战备。
使用英国海军码发出灯光信号后不久,远处海面上出现了如同萤火虫般的灯光,对方同样在用英国海军的明码灯光信号。
“本舰诺福克号,前往大西洋接应即将抵达的QB-32船队!”
过了一会儿,对方又发来信号:“本舰随行人员中有人突发疾病,请上来接应,尽快将病员转送回基地!”
这时候,航海官迅速在他的本子上查到了有关QB-32船队的记录,它大约半个月以前从加拿大魁北克启航,预计在数日后抵达英国本土。
“那好吧,靠上去,做好接应对方人员的准备!”
听了航海官的报告,年轻的舰长终于放松了警惕,何况对方海是一艘高级别的战舰,又同样隶属于英国本土舰队,这样的信号也近乎等同于上级向下级发送的灯光信号。
驱逐舰这边随即发出了“同意接受病员”的信号,两舰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逐渐靠拢,经过一刻多钟的航行,便已从最初的将近2万米拉近到6000米之内。
舰员们忙碌着准备海上交接,而舰桥上的航海官则一直盯着黑暗中的舰影,他的神情越来越严峻,终于,他猛的摇摇舰长的手臂,“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它的体型似乎要比郡级巡洋舰大许多,而且……”
“而且不止一艘!”舰长此时也已瞧出端倪,然而就在他瞳孔微张的一刹那,黑暗的海面上如闪电般出现团团火球,如果这时候有心去数,便会发现那一共有9团,正是德国战列舰“格奈森瑙”号11英寸舰炮的数量。不论演习还是实战,“格奈森瑙”号5000米距离上进行主炮齐射的精准度在德国主力舰艇中皆位列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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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后,在苏格兰西北方海域,一支从加拿大魁北克启航的高速船队正以接近12节的航速向利物浦方向前行。36艘舰船在海面上排成8列纵队,大量的黑烟从如林的桅杆喷出,场面煞是壮观。由于这支武装船队配备了1艘轻巡洋舰、3艘驱逐舰和3艘驱潜舰的强大护航兵力,尽管一路上有不少德国潜艇尾随,却没有一艘敢于冒险发起进攻。眼见距离目的地仅有三天航程,船队的指挥官们大都松了一口气,船员们之间谈论的话题也从德国人那里转移到了陆地上丰富多彩的生活。
行驶在船队东北角的,是5600吨的英国籍货轮“探险家”号,它两个月前在加拿大接受了改装,前后甲板上各加装了一门76毫米的海军舰炮。因为这两门大炮的关系,船上来了一位总是挺着胸膛走路的皇家海军少尉,他负责将船上的一部分水手培训成为炮手,并在出航时担任枪炮指挥官一职。私下里,水手们都称他“骄傲的卡尔德维尔”。在他眼里,这两门早已过时的高平两用炮仿佛比“伊丽莎白女王”号上的15英寸大炮还要管用,但在水手们看来,它们的作用除了吓跑德国潜艇之外,恐怕就只有欺负海鸟的份了。
在这远离北极圈的海面上,空气中弥漫着4月的清新,午饭过后,水手们在甲板上悠闲的享受着阳光,讨论下周在利物浦的活动。在战争年代,这些英国水手可以领到不错的薪金,但平时过得那可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活,若是有人大喊一声“鱼雷”,大部分人都会惶恐而不知所措。未必人人都见过德国潜艇和德国鱼雷,但相关的故事实在听得太多了,而且每次回到港口几乎都会听到有关于某位曾经一起喝酒泡妞的同伴所在货轮不幸被德国潜艇击沉的消息。在这样的氛围下,许多海员都抱着一种得逍遥时且逍遥的心态,表面上看来十分乐观,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恐惧。
嘘……嘘……
尖锐的哨子声响起时,那些被编入炮组的水手不得不在同伴们同情的目光中奔向各自所属的炮位。每天上午、下午和晚上各进行一次操炮训练,这是航程中的必修课,水手们因此而觉得“骄傲的卡尔德维尔”有着近似德国人的刻板精神,即便他的红鼻头和瘦长的身形怎么看怎么像个纯粹的英格兰人。
“方位029,高度300!”
穿着一身皇家海军白色制服、戴着大檐帽的英国少尉,也就是水手们口中的“骄傲的卡尔德维尔”,一脸冷漠的报出射击数据。他其实不过二十六岁,却有着一张三十六岁的脸,长年的海上生涯令他的皮肤色素沉淀得厉害,而且总喜欢眯起他那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看东西。
在那门毫无防护的76毫米炮位上,三名炮手正通过摇柄调整炮口的方位和角度,其中负责指挥射击一人口里懒洋洋的喊道:“方位029,射角25!”
炮位后方,几个负责运送炮弹的水手以双手抱于胸前的姿势看着炮手们操作,在炮手所指的那个方向上,除了飘过的白云,再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移动物体。
“速度还要加快!”海军少尉认真而严格的说道:“下一个目标,方位312,高度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