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得他记得清楚。
从他抵达燕州到现在，他不曾去过其他地方，除了给患者诊治，就是回房休息，就差整个人连轴转。
燕州这样的情况，他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他记得，在病发前不久，他曾在为一个病患诊治时不小心碰到了对方创口，后面没来得及及时清洗。
这疫病应该就在那时候染上的。
那时顾倾城还没来得及带着药方过来。
“说来惭愧，今早下官就觉得有些头晕，还以为是这段时间劳累所致，又想着事先吃过顾神医的预防药，应该不会有事，就没有放在心上，谁知恰恰在派药的时候病发，下官没来得及事先察觉，罪该万死。
“只是，还请娘娘网开一面，或者，请看在下官这段时间在燕州尽心尽力的份儿上，放过下官的家人吧。”
他愿意来这里，早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但今天这事比较特殊。
他在那么关键的时候病发，弄得过来领药的百姓惊恐万分，成了巨大的麻烦，死一万次恐怕都不够。
他知道皇后此番前来，肯定是来问罪，也不敢抱什么希望，只希望家人不要受到牵连。
“哼。”
云若璃没来得及回答，身后那人就发出冷哼。
同时周身寒气四溢。
既然已经感觉到身体不对，还不及时禀报，甚至刻意隐瞒，铸成大错，这事如果让他来判，必要让他以死谢罪。
坐在床边的云若璃用脚后跟踢了他一下。
他吃痛，瞬间老实很多。
云若璃这才转头看向医官，温和道：“瞎说什么，在漠北情况尚不明显的时候，你们最早过来，这几个月又几乎没有休息，整日操劳也会导致抵抗力下降。
“你患上这病，是我们的药来得太晚的缘故，而你有功劳也有苦劳，等熬过这此关，回去必是要重赏的，何罪之有？”
她声音柔和。
窗外的光透过竹篾照在她身上，仿佛染上一层柔光。
没有疾言厉色，更没有苛责问罪。
她只是说他有功。
有功，当赏，不当罚。
医官被那柔光晃疼了眼睛，一时哽咽。
陛下严厉。
他做事从来不看过程，只要结果。
所以他们不敢犯错，哪怕真心实意的在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也必须时刻小心谨慎，不敢出丝毫差错。
但皇后不同。
如果说陛下是悬在天上的青锋宝剑，那皇后娘娘就是唯一能让严苛的陛下化作绕指柔的温泉。
她明白他们心中的抱负，理解他们的忠诚，认可他们的付出，同时也敬重他们的牺牲。
这比黄金千两，良田万亩更让人激动。
“你们是大齐的英雄，大齐有男儿如此，是国之大幸，本宫此来，是替大齐千万百姓谢谢你们。”她道。
这是最高的礼遇。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听到这样的话，泣不成声。
云若璃叹气。
她也不知道这些年他们被狗男人压迫成什么样，她说的明明是实话，却让堂堂七尺男儿哭成这样。
“按理说，此时应该让你安心养病，但如今情况特殊，本宫有个不情之请。”
“娘娘请说。”
“你，是否愿意在全城百姓面前，让本宫治好你的病？”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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