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的日光洒落,衬得悟恒仿若镀了金光,他接着讲,“师父曾经跟小僧讲过那些旧事,彼时师父从永州逃荒至此,不但认不得佛经上的字,还顽劣好动,每次参禅都耐不住,跑到后山摘山果,之后就会被师祖罚去佛堂抄经书,但师叔每次都会代为抄写,师父说,世上待他最好的人,除了师祖,就是这位师叔。”
祝青凌杏眸闪过疑惑,昔日感情如此要好的师兄弟,怎会走到这一步?
悟恒念了句佛号,“但是后来,师祖不知为何上折子将主持之位传给师父,此事已成秘辛,就连寺院长老也不知道内情,只是自那以后,师父与师叔关系就不复从前。”
裴承霖沉吟道,“你说的只能证明副主持有一定的动机,不代表他当真杀害圆空大师,你仔细想想,有谁靠近过圆空大师的禅院?”
悟恒皱眉回想,却想不出什么头绪,只得攥紧衣角垂头不语。
祝青凌抿了抿唇,蹲身看他,放轻语气引导,“莫急,越急越难以想到关键的疑点,不如静下心,想想平日里你会做些什么。”
悟恒点头,松开紧皱的眉头,慢慢捋着一年来在山顶禅院的点点滴滴。
“想起什么皆可讲出来。”
裴承霖起初对祝青凌的问话有些疑惑,细想之后便明白了她的做法,眸中赞赏更盛。
悟恒讲话也如诵经一般,带着平和味道,“每日晨起,小僧给师父去神泉打水,将茶具洗刷一遍后开始修行早课,待寺钟响起,就去灵观堂取来斋饭。”
祝青凌微微侧头,眉目凝重,从山顶禅院到灵观堂只有东边的小径比较平坦,能容一人通过,向西不远是陡峭崖壁,禅院南北两面翠竹环绕,如果有人趁这个时候上来,必定会与悟恒迎面碰上。
“小僧除了打斋饭,取烹茶的山泉,都在禅院里修习,听师父讲两个时辰的佛法,但是小僧真的没有毒害师父,师父待小僧如父,恩同再造,弑师之罪太重,小僧担当不起!”
悟恒双手伏地,额头触地,单薄的僧袍晃荡地挂在身上,彷佛一阵风就能刮倒。
饶是祝青凌不愿在审案时透露太多,看着一个不到十三岁的沙弥形销骨立也不忍心,“大人是咱们大灵王朝最为博学善辨的状元,连天子都青眼的人,怎会不辨奸邪,让大师蒙冤?你是大师教出来的徒弟,审案时还需要你的配合,务必多吃睡,少思虑,不然你饿倒了,哪里问得出线索,想查案恐怕还要靠道士。”
悟恒慢慢直起身子,“道士?”
祝青凌眉梢微挑,“你们这些和尚只会做场法事超度灵魂,招魂这种事,还是道士更拿手。”
裴承霖挑起一边眉梢,冷冽的眉眼稍缓,朝门外守门武僧吩咐,“今后斋饭多送些汤水,再取几本经书,只要在这座禅院内,悟恒的要求尽力满足便是。”
武僧将棍棒背在身后,单手行佛礼应是。
言蔚溜达一圈回来,手里拿着几个鲜红的野果,“难怪栖岚寺素有美名,果然是块风水宝地,后山有一片果子林,全是这种野果,裴兄要不要也尝尝?”
他随后又抛给祝青凌一个,朝她挤眼,“别客气。”
祝青凌也当真没跟他客气,果子微酸但没有涩味,她端详片刻手里的红山果,“悟恒,那片果子林离山顶禅院有多远?”
悟恒答:“不远,穿过南边的竹林就有一片,小僧偶尔也会摘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