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工不算大事，他一个花甲老人，怎么会不知道修身养心才是延年之道？
如果这是小辈的关心，他断然不会拒绝。
可他还有更深的担心，倘若宰相真的找到了牵制工程进度的方法，以后会不会经常延期？
沈老烦闷地捶着膝盖，“这可是老夫的心血，老夫这辈子已经没别的用处，只想完了这个工程，也算是不白费这个功名，难道他徐如海只手遮天？”
裴承霖垂眸，眸子里有晦暗的光芒闪过。
沈子意转头看了一会，突然跳下凳子，将一块石头塞进沈老手里。
沈老稍微缓和了神色，紧紧绷着 脸不出声。
沈子意双手捧茶，童稚的小脸已经能看出坚定的眉眼。
“祖父，您忙工程，连姐姐和子意都顾不得了，老师说过，尽人事，听天意，如果您不在主宰一切的那个位置上，却非要左右别人的想法，那就是超了本分的妄念。”
沈老看着两个月不见的孙子，似乎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沈子意也长大不少。
上次见他心情烦闷，沈子意只会依偎着他撒娇，讲些有意思的话逗他开心。
现在居然会套用道理，有理有据地开导他。
沈老欣慰地摸摸他的头，“祖父明白，祖父不会跟他较真。”
他看向裴承霖，想要从他的表情看到一丝心软。
可裴承霖十分冷静，颔首道：“今日沈老跟我回去，为保安全，你们随我住在府衙。”
他说完这个决定，沈老没再多说，无声地接受了这个决定。
接下来，沈老回客栈收拾，他的东西很重要，三个时辰后才收拾妥当。
裴承霖等候在马车旁，他对沈老一向敬重，不会随意安排人赶马车。
沈老有些动容，但刚刚才吵了一架，他拉不下脸，到了裴承霖面前故意扭头不看他。
沈子意眨眨眼，“祖父，姐姐等着扶你上马车呢。”
这就尴尬了，沈老晒得黑，倒也看不出脸红。
裴承霖勾唇，修长有力的手抓着沈老的手臂，力道恰到好处，“沈老不需这么舍不得，兴许再过几日，又能回来。”
沈老脸色好了些，这个台阶很合他的心意。
等祖孙三人坐好后，裴承霖一甩马鞭，马车扬起一阵微尘。
回到府衙后，裴承霖将祖孙三人安排在离知府宅最近的客房。
谭通判从书房出来，笑呵呵地对着沈老拱手，“沈老先生。”
沈老眯着眼瞧了对方片刻，猛然间高声笑起来，“原来是谭源，之前老夫不太关注京城的事，竟然不知道你来了应天府。”
裴承霖顿住脚步，原来沈老和谭通判是认识的吗？
谭通判笑笑，走近两步打量沈老，“没想到您还记得，那一年咱们同时下场，可惜我时运不佳，过了三年才考中，实在是无颜去拜访。”
实际上所有人都清楚，沈老得罪的人都是朝廷有头有脸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被牵连。
沈老不想与裴承霖走的太近，他心里还有怨气，但现在全家都住在府衙，数落裴承霖也不太好。
沈老笑笑，“不请我过去喝茶？”
谭通判自然答应，“我那放了几块好茶，不如现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