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膝坐在一座黑石大殿的广场深处,黑夜里,寒鸦扑腾着双翅,朝长空的尽头,一跃而上,那些黑色的落羽,随着清风,静静地在半空,随意地漫舞。
然后被雪花封印,成为一片僵硬的冻土。
这一夜,过得极不寻常,雪花漫天飞舞,落在他的小世界里,也落在了那座黑石大殿间,故时的世界,业已被一片寒雪封冻。
只是,眼前的一幕,却令于尊的心底感到一丝错乱,随着寒风袭来,那些雪花,始终飘扬在黑石大殿的上空,不曾落下。
狂风扫着寂寞的土,疯狂地肆虐着黑石大殿。
于尊盘膝坐在黑石大殿广场中央,他的头顶上,有一片明媚的光,光静静地扫荡着这片寂寒的雪夜,而随着光的乱舞,那片疯狂的雪花,亦随之疯狂的起舞。
雪片扬起又落下,落在于尊的头顶,便固执地凝聚在了那方,再也没有任何异动。
刺目的光,缓慢地洇入到他的心底,他的心底,无喜无悲,他的眼底,有一片温柔的笑意。
而他的耳畔,依旧有一片清晰的吐字声,他知道,那定是他的师公——尘天易所为。
当黑石大殿的周围,渐渐地生出一棵棵雾松,他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甚么......
而此时,令他感到困惑的是,在岛屿的边缘,竟也多了一座座透着昏黄色光晕的茅草屋。
这又该如何解释......
在极致的寒风里,那些昏黄的灯火,亦在轻轻地晃动着。
而这一刻,若是他再一次出现在域外的世界,他会发现,这片世界,亦如白昼般明媚!只是,这却依旧是一片寂寞且冰寒刺骨的夜。
魂识的光,点亮了这片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寒夜,在灵魂的尽头,定是一片明媚,一片温柔且暖意融融的白昼。
所以,此时,在雪夜森林里,究竟是何人,试图点亮那片枯蔫的深夜?
或者说,这到底还是魂识的光......
冷漠的夜,枯蔫的夜,摇摇欲坠的夜,即将破开黎明的夜......
当黑石大殿所在的岛屿,渐渐地生出一棵棵雾松时,那些晶莹的雪片,也终是落入那片深黑色的岛屿间。
之后,便化为了一片雪水,静静地滋养着那片雾松。
于尊渐觉内心的深处,似有一些变化了,他仰直了脖颈,静静地望着上苍,而此时,自那片茅草屋中,亦走出了一个个或苍老或年轻的男人。
他们似乎业已不久于人世,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一片片残破的魂光。
于尊遂大胆的猜想,难道如师公所言,他们皆是未得道之人?
而这一刻,自天幕上落下的雪片,围绕在那些人的周围,疯狂地起舞,雪片疯狂的翻飞,落在大地深处,又被一片疾风,疯狂地卷上深空。
当雪花飘至于尊的面前时,那些寒极的落雪,在他的皮肤间,静静地融化了。
而此时,随之而然的是,他黝黑的皮肤上,竟有了一层清浅且模糊的印记,而被那片印记覆盖的皮肤深处,却恍似有一片炽烈的火焰,在疯狂地灼烧着他的身体。
起初的痛苦,令人难以忍受,只是片刻后,内心深处,便生出了一片清爽凉意,而疯狂的雪片,依旧时不时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也知道,真正的符术,绝不可能如此简单,遂阖上双眼,静静地感悟着身边发生的一切。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那片孤零零的岛屿上,业已被一片雾松包裹,若是站在深空,向下远望,那片孤零零的岛屿,就像一块玉石般柔滑且温润。
符术,乃是上天所为,下世沦为绝学,即便是穷尽至时空尽头,说到将符术修炼至化境之人,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
当那些面目苍白的男人,再次出现他的面前时,他发现,那些苍老或年轻的面颊上,皆有一片哀意。
见到这些人,他的心痛苦极了,他也在推断,或许眼前的这些人,皆是殉情而死罢!
他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又一幕,如今的他,面对这些面目苍白的人,内心亦是感同身受的!
“让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罢!”从那些人之间,走出了一位老者,老者身披一件银袍,周身的气息,极其的微弱。
可当一片雪花,静静地落在他的肩头时,那股令人为之惊愕的力量,亦打动了于尊的内心。
这才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吗?
于尊笑着摇了摇头,道:“不!你们值得活着!我也不需要你们任何人助我!”
倔强的笑靥,将少年心底的朴实无华,在诸人的眼底,渐渐地放大,他轻轻地触了触鼻尖,笑道:“你们好好活着,勿要给我添乱!”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笑道:“此书,乃为上天之作,你自己是绝无可能领悟的!”
而此时,令于尊感到有些错愕的是,在他的灵魂深处,那本《灵苍》竟飘至眼前。
当模糊的光,蒙住了他的双眼,他的心,随着眼前的光,静静地晃动着。
他看到了一颗颗流星,顺着天幕,静静地落下。
他看到了一条条江河,一往无前的向远方奔去!
他也看到了一片片沧海,溅起了疯狂的浪花,有庞大的鲸鱼,与弱小的鱼虾,共沐朝阳。
这皆是自然之道,不是打打杀杀能给他带来的恩泽,初时,呼吸颇为的急促,后来,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他也再次看到了那片刺眼的光,自茅草屋中,洇了出来。
他们......离开了吗......
他们似乎不在此域了......
心底的感知,也愈发的清晰了,而那本奥术——《灵苍》也渐渐地在他的眼前,化为了一则则至真之言!
是自然的法则,化为自己内心法则,他也想起了之前与师公交流的话,或许,当世界翻转过来时,眼前的世界,已不再是一片死境了!
他睁开了双眼,一片刺目的光,像一柄柄长箭,将心底的黑暗划破,流出的殷红血液,是朝阳赐予黎明的罢!
站在绝巅上的武者,或远望天幕,或俯瞰大地,而坐在茅草屋中的老者,或手持茶壶,静品茶水,或手执烈酒,疯狂痛饮。
或许,之前的他们,会以为自己会身死在于尊的小世界之中,他们的心,业已有了死的领悟。
可如今的他们,不是好生生的活着吗?谎言,自亘古的传颂中,缓慢醒来。
原来只是自己的胆怯,骗了自己,而那些死在了黑暗绝境中的人,是更加渴望生存的!却无端的死去了......
当再次看到尘天易时,尘天易一脸清浅的笑意,于尊倒未料到尘天易会突然出现,尘天易笑道:“如今你的小世界里,业已有了道根!何时能够领悟符术,只能说靠你自己领悟了!”
那时的于尊,心底一怔,幽幽道:“难道,那片雪夜森林......就是......”
尘天易哈哈一声大笑,道:“没错,如你心底猜测,那座孤岛上的森林,便是属于你的道根!”
“那里的雪,是终年不化的罢!”于尊略有些惆怅地望着长空,道。
尘天易笑着摇了摇头,道:“雪夜森林,大雪融化的那一天,也是你的符术修至大成之时!”
“原来,这才是符术的奥义......”于尊笑着叹了口气,又道:“看来这一日,还很遥远呐!”
“你若是如此消极,那即便是再过千年万年,雪夜森林的雪,也不会融化掉!”尘天易的脸上,挂着一片冷漠且傲慢的笑意,道。
闻此言,于尊渐觉惭愧,道:“是于尊的过错,望师公责罚!”
“你有何过错?只是我高看你了而已!”
看到少年眼底的悔意时,在少年稍稍有些愣神时,尘天易瞳子深处,多了一分清浅的笑意。
于尊倒是悔恨不已,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懊悔,惭愧难当!
而此时,伫立在荒原上的男人,也是千万年来第一次接受光的熏陶,内心深处,那冰寒至极的雪原,也渐渐地被一片光给融化了!
活着可真好啊......
似乎无人在意于尊的存在,可若是观感至为灵敏,则会发现,实则不少人皆在关注着站在远境的那个少年。
而此时,令尘天易感到惊愕的是,随着少年心底的懊悔,少年的身畔,竟卷起了一道风雪,而这道风雪,也正是符术所为......
尘天易心底有些发愣,忖道:“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即便是活了千年万年,可当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心底不禁仍有些错愕。
他实在是出乎于众人的意料之中。彼时的他,仍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会渐觉,他的心底,有一片深沉的雾气。可不知不觉,那片雾气散开了,倏尔,眼前多了一片刺眼的阳光......
可片刻后,尘天易的心,渐渐变得沉静了下来,“符术的奥义,乃是魂识与情感所为!若是深情之人对于符术的感触,自然会更加的直白且深刻!”
尘天易轻轻地叹了口气,眼前的光,犹如清流,在眼前慢慢地溶解,心底叹道:“提起你,倒也有千年未见了......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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