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不要紧。你们在营中严阵以待,除了我亲自来到,不要接受任何命令,包括帝君和我的手令在内。”
杨易急道:“你要做什么?”
“见文侯大人。”
“楚将军,真是难得。”
当我到了文侯府,文侯正在伏案写着一幅字。文侯的书法向来出色,现在有了纸,练习得更多。我看着他,道:“大人,我想知道尊王团是不是听您的指挥。”
文侯忽地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嘲讽,道:“没想到,你居然只比张龙友晚看出半天,呵呵。不过,他搞的这个尊王团原本就是个松散的组织,我也不能全部控制。”
我没想到文侯居然直接承认,心里更觉得凉了。假如文侯矢口否认,那就说明他仍在暗中活动,应该有挽回的余地。可现在却说明他把一切都摆在了台面上,再无法改变了。我道:“大人,你可曾想过,这样做虽然将了张龙友一军,但将立宪彻底破坏了。”
文侯道:“楚将军,你可知道什么是这世上最难用,也是最易用,最有威力,也最无力的东西吗?就是民心。所谓民心,当发动起来时威力无比。有时可能只需一句话,他们就会义无反顾,万丈深渊也会争先恐后地跳。一旦挑拨起来,也就如一只出笼的怪兽,再不受控制了。”这时他写完了最后一笔,将笔往笔筒里一扔,抬起头看着我道:“民心是最容易摆布的。张龙友用这个将我推倒,我认输,但现在我把这些还给了他。”
我已惊得呆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事实上还有我根本没想到的内幕。我道:“那么,张龙友让陛下不干涉尊王团,并不是因为尊王团受他指挥?”
文侯哈哈笑了笑,道:“楚将军,假如你是姓张的对手,恐怕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了。他真是天纵奇才,把我手中的武器全部夺走了。我用手头仅剩的这件武器,也是威力最大的武器来与他决一死战,他也应对得全无破绽。”
我像被冻僵了一般,人无法动弹,话都说不上来。远远不只我所猜想的,不是两个权谋家在指使手下,而是一场用权谋来争夺民心的对决。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不知听过多少遍,在这些权谋家手下,民心也只是一件可以随意玩弄的东西。更让我震惊的是,我发现即使我自认自己真正以民为本,一切都从民众的利益出发,还是有可能遭到民心背弃。所以,共和军尽管说的和做的并不一致,仍然可以获得很多人支持。同样,帝国横征暴敛,一样没到天怒人怨的地步。这一切,都是因为民心是可以由着人摆布的,即使你告诉他们太阳从西边升起,从东边落下,一样有很多人不愿看一眼事实,跟着你这样说。
文侯走到我跟前,轻声道:“楚休红,你今天到我这里来,那么我再给你最后一个选择,你跟我,还是站在那边?”
他看着我,眼里灼灼有光。我只觉头晕目眩,嗫嚅道:“我……我……”
“实话告诉你,假如你不站在我这一边,我胜利的可能最多只有两成;但只要你站过来,我就有七成的把握打垮他们。所以我非常需要你的力量,楚休红,我老了,只要你跟随我,将来的一切都是你的。那时,你想要立下什么法令,建立怎么一个国家,都可以任由你的意思了。”
文侯的话中似有一种魔力,我几乎就要点头了。然而,我心里似乎有一个倔强的声音在怒吼着:“不,不要。”听从了文侯,也许会真的和他说的一样,但这岂不是借助军队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我刚发过毒誓,决不让任何人利用军队来干涉政局。军队,只能用来保护人民,与任何政派无涉。
我重重地摇了摇头,道:“大人,我不会帮你。”
文侯的眼里一下子极其失望,我甚至看到了他眼神背后隐隐的杀气。我顾不得一切,道:“大人,末将有一个理想,军队不能属于任何人。军队这把利刃,只能以之示外敌,不能用来对付自身。所以请恕我无知,地军团哪一方都不会帮。”
文侯的眼中又开始发亮:“你是说,帝君要你捉拿我,你也不会从命?”
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索性直着脖子,道:“不论帝都发生什么事,地军团只能用来抵抗外敌。即使帝都出现无法控制的骚乱,地军团也只会帮助维持治安。大人,末将告辞了。”
文侯要争夺民心,不会动手弑君的。他肯定还能控制一部分禁军,加上府兵还有一些,帝君没有地军团可调,便同样不会用极端手段。也许,这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索性让他们去争吧,看谁争到了民心,我便倒向谁。
我看着天空,不由得微笑起来。来时我茫然不知所措,现在打定了主意,人也镇定了许多。我现在所做的,岂不同样是一种权谋?只是这样做可以免除许多杀戮,让流血只局限于这些达官贵人之间吧。
只是,第四天我就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
这几天里,尊王团如火如荼地壮大,现在几乎把整个帝都的居民全都卷起去了。由于文侯的煽动和帝君、张龙友的放任,尊王团几乎控制了朝政,甚至一些宗室都开始头上绑条红布上街,自称尊王团一员。尊王团发动了整个帝都居民搜捕共和军的残党,现在已经发展到搜捕同情共和的人。仅仅过了几天,立宪制已没人提起,甚至有人在茶馆里说了一句立宪的事,立刻被尊王团捉去用私刑拷打致死。在人们眼里,共和军已是一切不幸的根源,赋税增加是因为共和军,天灾人祸也是因为共和军。在他们眼里,只要摧毁共和军,一切都会变得美好无比,人人都能过上富裕的生活。
等到了第四天,杨易带着人惊恐万状地来到我的住处告诉我,尊王团已然失控,开始闯入私宅,强行将人带走,因此他要暂时住到军中不要出来。我见他面色有异,心知不对,追问之下,杨易终于吞吞吐吐地说,今天出了一件大事,尊王团一大早便开始了一个“清君侧”运动。被他们列入要从帝君身侧清除的奸臣名单的,有十几个,我排在最后,而排在最前的则是为立宪奔走最忙的南宫闻礼。
凌晨,十几个尊王团成员趁天还黑,执械闯入南宫闻礼的宅邸,当场将南宫闻礼刺杀。帝君闻听南宫闻礼被杀,也吃了一惊,命令执金吾捉拿首要人犯,结果尊王团在皇城下聚集十万人,迫使帝君宣布南宫闻礼有罪,杀人者有功。也正因为出了这件事,“清君侧”运动到现在才杀了三个人。廉百策现在还与尊王团一些首脑人物有联系,他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与众人商议,决定先分头把那份尊王团要除掉的文臣武将名单上的人等先接到地军团里避难,杨易正是来接我的。
听到这个消息,我只觉心都冻成了冰。张龙友和文侯以民心的对决,现在已经超出他们的控制范围了。民心已如出笼的怪物,横冲直撞,我知道他们两个当中,肯定要有一个身败名裂,把一切都输光。
帝都陷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混乱之中。而更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件事发生在一个少有的没有战争、和平的年份里。仅仅几天前,人人都认为一个太平盛世拉开了序幕,可是幕布拉起,才发现那是一个万劫不复的年代。
二月十七,帝都的混乱到了顶点。几乎所有帝都居民都上街了,不论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个个都头缠红布条,在大街小巷上走着。不时有人高呼着口号,说是誓死保卫帝国,誓死忠于帝君。其间有人打出了横幅,又提起帝都破围战中文侯的功绩,歌颂文侯对帝国子民有再生之德。另一些人也打出横幅,赞扬陛下英明神武,领导了帝都破围战。两派人唇枪舌剑,各说各的。正当要从口头相争转变到动手时,突然有一骑快马疾驰入宫。
特使来报,水火两军团偷袭五羊城成功。
水军团与火军团原本驻守东平城,邓沧澜设空城计,暗中出海远征。当时五羊城城防空虚,水军团恃战船得力,大破五羊城船队。五羊城以水军起家,水军实力极强,但邓沧澜得蒲安礼做内应,将五羊城水军打得片甲不留,杀入城中,取珍宝无算,共和七天将中留守城池的何步天、巴文彦二将战死,何从景自己也做了俘虏。现在水火二军正在北上,一月后就能将何从景押解入京。
这个消息让我也吃了一惊。我吃惊的不是张龙友有这种后手,而是共和军居然大意了。可能持续一年多的谈判把何从景也麻痹了,以至于他认为帝国肯花那么多力气来谈立宪之事,定不会发动奇袭。水军团驻守东平城,从东平城海路入五羊城,大概要一个月,计算日子,邓沧澜最迟也要在一月中出发,而当时谈判还没有完成。
这个消息一传来,帝国上下欢声雷动,帝君伟大论顿时压倒了文侯英明论。我不由得叹息,文侯自己估计自己顶多只有两成的胜算,但这两成胜算他也估得多了,张龙友用手里的权力把八成把握变成了十成。现在帝君的声誉比帝都破围战后的文侯还要高,即使文侯在尊王团中还有人,到了现在那些人也不会再支持他了。而让我又吃了一惊的是,这个颇显阴险却又恢宏的计划,居然是身在火军团里的吴万龄制订的。我没想到只擅长整军的吴万龄这几年成长如此之快,这个计划虽然有些背信弃义,但每一步都计划得无比周详严密,没有半点踏空。
胜负已定,然而我没有一丝高兴。
南宫闻礼死了。这个将会成为帝国有史以来最贤明的人,就这样倒在半路上,倒下得全无价值,甚至满载骂名,连凶手都找不到。那些杀他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正是南宫闻礼坚持,不久前刚发布过一个减免赋税,将土城分配给赤贫户的立宪法律。
我偷偷见了南宫闻礼的遗孀可娜一次。可娜的年纪并不大,其实与我相差无几,但这个女子出乎意料地沉稳。她拒绝了我要她暂向军中躲避的建议,仍要住在家里。不过我看那些尊王团成员对她相当尊敬,加上帝君得胜,肯定会为南宫闻礼平反昭雪,便没再坚持。
三月中,消息传来,五羊城残部在高鹫城一带举旗,重立共和国,正式宣布反叛,并夺回五羊城。同月,尊王团的清君侧运动结束,有几个尊王团领袖被刑部以“受共和军唆使阴谋颠覆帝国”的罪名拘捕斩首,那自然是听从文侯的几个。南宫闻礼正式平反,追授文侯之爵,可娜作为南宫闻礼遗孀,受封清节县君,并破例接任礼部尚书之职。
帝国开国以来,曾经出过几个女官,但出现女尚书还是第一位。可娜成为礼部尚书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民间兵器管制,收缴散落民间的武器。尊王团掌握许多武器,可娜的这条命令自然是对付他们的,收缴武器后,那些人顶多就是在街上晃晃了。
四月,帝都平静,地军团则受命征讨共和军,因为共和军开始准备北伐。短暂的和平正式结束,战火重新燃起。从帝都出发时,我看到一路上那些刚安定下来的难民再一次收拾东西准备逃难,那些刚被开垦出来的荒地也一片片地重新抛荒,痛苦依旧攫住人们的心。可不管怎么说,从帝都那一潭污水一样的地方脱身出来,总让人心里平静一些,即使是去进行我很不愿的与共和军之战。
我正在马上想着心事,冯奇突然过来道:“都督。”
我抬起头看了看他,道:“怎么了?”
“杨将军求见。”
杨易是大将之才。因为他与曹闻道不甚和睦,而曹闻道与我却最为接近,也许是为了避嫌,他一般不太会私下来见我,现在来找我不知有什么事。我道:“请他过来吧。”
行军途中,骑在马上不太好说话,如果要议事的话就要在车里了。我虽然有一辆车,不过因为更喜欢骑马,所以平时总空着,给医官蒋一模当成临时性的医治之所。现在杨易有事找我,只能去车里了。
我打马到了车边,今天蒋一模倒没有病人,车里空着。我刚到车里坐好,车帘一挑,杨易已上得车来,向我行了一礼:“楚将军。”
我站起来还了一礼:“杨兄,有什么事吗?”
杨易有些欲言又止。当初杨易曾经离队而去,准备投奔共和军,是我连夜追上了他,将他劝回的。这一次要攻打共和军,说不定他心里也有点想不通。水火两军已经和共和军交过手了,地军团却还是第一次。不过我也知道杨易那一次离队而去,并不是因为他认同共和军,只是厌恶帝国而已。
他看了看我,忽然低声道:“楚将军,这回要和共和军交战了,你真的已想好了吗?”
我苦笑了一下道:“杨兄,我是个军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现在共和军挑起了战火,我的职责就是扑灭这场战火,有什么想好想不好的。”
杨易犹豫了一下,道:“立宪到底怎么会失败的?”
我的心里震了一下。其实到现在我也想不好立宪到底怎么会失败的,本来说得好好的事,一夜间就风云突变,彻底颠覆。我摇了摇头,道:“这也是天命吧,要苍生多遭一次兵灾。”
“不对。楚将军,我总觉得,现在这局面,似乎有人在暗中主使。”
这等事,大概也只有杨易会说。曹闻道和陈忠是铁定想不到的,钱文义未必会想得到,廉百策则是想到了也不会说。我道:“是啊,肯定有。”
“那你就愿意受他们的指使摆布吗?”
我皱了皱眉,哼了一声道:“杨兄,你这话是何意?”
杨易这话,隐隐有点挑拨的意思了。难道他有什么居心吗?虽然杨易是大将之才,可如果他居心不良,我也一样不会对他客气。他大概也发觉自己的语气容易让人误解,咽了口吐沫道:“楚将军,我觉得是有人在挑动帝国和共和军之间的战争。此人才是罪魁祸首,不除恐有大祸。”
这人就是文侯。我也知道,但现在该怎么对付文侯?现在他虽然已被架空,表面上仍是帝国第一权臣,功高盖主,总不能没来由地治他的罪。而他挑拨帝国与共和军交战,我想也只能仅此一次。我已打定了主意,只消重创共和军一次,把共和军中的主战分子的气焰打下去,我仍然会提出与共和军的和谈。至少现在我是帝国的元帅,手握帝国兵权,也是说得上话的人。我已发誓,只消我在生一日,就必要让南宫闻礼苦心制定出来的立宪制付诸实施。这也是为了郡主的理想。郡主说过,共和军的以人为尚,以民为本,帝国同样做得到。共和军的口号好听,其实更多的是谎言而已。我道:“自然。不过现在共和军也不会来听我们的,只有恩威并重,打掉他们的锐气,他们才肯听。”
杨易想了想,又道:“可是……楚将军,请不要怪末将失礼,万一此战失利呢?”
我不是不听劝之人,但杨易说这等丧气话也让我不满。我道:“杨兄,此战失利,责任就在你我了,不在弟兄们身上。要知道,地军团可是有天下至强之名。”
我说的有点直白了,但杨易却不退缩,看着我道:“楚将军,末将以为,当初楚将军你料敌机先,每每考虑到最坏的结果,现在却未免有点不愿面对意外了。楚将军,末将说的是万一,万一此战不能胜,战争岂不愈演愈烈?”
我犹豫起来。杨易言必有中,他的意见是最值得参考的。我沉吟道:“二月间,共和军连老巢都被端了,何从景自己都已遭擒,你觉得他们还有什么实力击败我们?”
杨易道:“楚将军,有一事我一直想不通。你看过毕炜报上来的请功表没有?有没有发现少了一样东西?”
毕炜的请功表我当然看过。那一次是水火两军联手,不过邓沧澜不爱争功,请功表是毕炜报的,也不知找个什么人代笔,那请功表写得骈四俪六,词藻华丽,何从景搜罗的奇珍异宝列了一大串。不过杨易这样说,一定不是指那些奇珍异宝。我回想着那份请功表,心里不住地盘算着。当时震惊于水火两军的奇袭成功,也根本没在意他们到底带回了什么,现在想想实在有点头痛。我道:“你说吧,我当真想不起来了。”
“是火炮。”
杨易一言出口,我浑身顿时一凛。的确,共和军已有火炮,明士贞那回就告诉我,他们有了一种威力不下于神龙炮的神威炮。而廉百策也刺探过,说共和军中有一种威力比我们的火药更大的白火药。但在攻打伏羲谷时,我并没有发现他们的神威炮威力比我们大多少,尽管简仲岚曾说可能神威炮的射程高达七百步,只是我一直没往心里去,觉得那只是简仲岚的多虑。可是听杨易这样一说,我不觉又有些怀疑了。毕炜是火军团的都督,他对火炮一定加倍注意,如果共和军真有威力更大的火炮,他肯定会立刻搬回来。难道,神威炮平平无奇,还不如我们的神龙炮吗?
我正想着,杨易接道:“还有,水火两军此番奇袭,固然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未免也太容易了。楚将军,你想过没有,假如共和军真个遭到了重创,为什么这么快就能重新扬旗,一举夺回五羊城?”
的确。共和国现在的势力,完全没有遭受过重创的迹象。可是何从景遭擒却是货真价实的,这其中有什么内情吗?我心头忽地一动,想到了一个人。
南武!
这件事,最终得利的,正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南武公子。南武公子虽然是苍月公的儿子,可是何从景在日,共和军的最高领袖是何从景,南武公子只能隐身背后。水火两军攻破五羊城,擒获何从景,共和军的指挥权又回到了南武公子手上,得到利益最大的也正是他。
我越想越是心惊,道:“你以为,是共和军自己设下的圈套,让水火两军捉住何从景的?”
杨易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有七成是如此。邓毕两将军虽强,可何从景也不弱,但这一次五羊城如此空虚,假如城中连大炮都没有的话,我怀疑是共和军背后有人搞鬼。楚将军,别忘了,蛇人虽灭,可蛇人背后的那些人却一直不曾露面,那天法师到底是谁?”
我道:“杨兄,你觉得这事又是天法师在搞鬼?”
杨易点了点头:“天法师能控制蛇人,绝非常人,他能挑拨共和军也不是不可想象。假如那天法师发现蛇人已无法利用,转而利用共和军,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最终攻入蛇人巢穴的,正是杨易的仁字营。杨易当时命人细细搜索,但在那山洞中只见蛇人的尸首,并不曾见到有异样的人。那时我也怀疑天法师已经逃走,当时我和五德营诸将讨论过天法师的下落,但天法师是何等人物,从没人知晓,便是蛇人都说不出来,根本无法追查。不过蛇人已遭全灭,谅天法师已翻不起浪了。我想了想,道:“是有这种可能。但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末将总觉得,此事不是如此简单,共和军可能布下了一个圈套让我们上钩。攻破五羊城,擒获何从景,这只是圈套的第一步,他们是借我们之手来解决内忧,所以万万不可轻敌。”
我被杨易说得越来越是心惊,想了想道:“好。杨兄,路上也不好说,等抵达东平城,我们立刻开一个战前会议,再向毕炜求证,到底他攻入五羊城时共和军有没有火炮。”
如果真如杨易所说,当时五羊城里没有火炮,那么这事就确实是个圈套了。何从景不是等闲人物,可南武公子更不是寻常之辈,我们解决何从景,只怕反让共和军的战力提升了一个等级。现在想想,在五羊城战死的七天将中的两人同样耐人寻味。那一战中,七天将里的何步天和巴文彦战死。这一代七天将中其实分两个派系,一派是旧共和军,一派是何从景的人。丁亨利虽然是五羊城之人,但心慕共和,算是出入两派之间,何步天是何从景的侄子,肯定是何从景派系的人,那巴文彦应该也是。这样看来,水火两军奇袭五羊城,的确很有可能是为南武公子清洗另一派系了。但这样想来,南武公子应该早知道立宪会失败才对。可是水火二将明明是在立宪尚未失败时就出发,他到底是何时得到的消息?
我的心头忽地一亮。假如南武公子不是得到消息,而是立宪失败本身就是他策划的,那该如何?
我的身上登时一片冰凉。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个南武公子实在太可怕了,可怕到让我一想便凛然生畏。尊王团的幕后指使者,文侯和张龙友各占一份,假如不仅是他二人,还有南武公子这第三者,又该如何?
我已不敢想下去。如果这是真的,南武公子就是个超越了文侯和张龙友的阴谋家。文侯也说过南武公子是他的劲敌,可事实上,文侯是高估了自己!我对文侯向来又畏又敬,觉得文侯料事如神,可事实上文侯也会失算,从当初要暗杀郑昭失败,到后来支持李尧天远征倭人,全都失败了。征讨伏羲谷一役,假如我听从文侯的安排,最终结果势必是粮草不继,无功而返。一想到还有一个敌人超过了文侯,这一点我既不敢想,又不愿承认。
杨易这时在一边道:“楚将军,末将以为也是如此。此行万万不可大意,末将以为,只消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我们应该不会败。”
确实,我也不该把自己想得太过弱了。地军团有天下第一强兵之称,这名号可不是白来的。我道:“是。杨兄,这些天你要加紧戒备了。”
杨易露齿一笑道:“幸好此番你是主将。”
我也笑了起来。杨易这话不净是拍马,如果毕炜是主将,他一定不会听杨易的分析。即使邓沧澜为主将,多半也不会当一回事,好在现在是我为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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