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好的声音骤然响起:“不想!”
她的声音有点尖,吓了冯希源一跳。
大约没想到林安好会是这种反应,冯希源皱起了眉。
因为急诊科楼顶天台上没有人来晾晒被单衣物,所以这里也没有安装妇产科顶楼那样的路灯。
只借助楼顶外沿上那一圈黯淡的小彩灯,冯希源看不太清楚林安好的表情。所以,他微微弯下腰,将脸凑过来,想看林安好更清楚一点。
可他这幅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要亲吻林安好一样。
林安好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逃一般转身,嘴里还急急忙忙地说:“师父,这么快点下去吧!大晚上在楼顶天台不安全,万一摔下去就不好了。”
一口气跑到门口,没听到冯希源的脚步声,林安好又停下来。
犹豫了下,她还是扭头看了一眼。
这一扭头,发现冯希源依然站在刚才的位置,只是改成面对她,正安安静静瞧着她。
实在太黑了,林安好根本看不清楚冯希源的表情,也无法分辨冯希源的眼神。
她不知道冯希源在看什么,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忧伤笼罩着冯希源。
这种感觉特别不好,仿佛她只要此时离开,冯希源就会从天台上跳下去似的。
“师父!”抿了下唇角,林安好道:“您不下去吗?您别误会,我不是想崔您。如果您还想在这里继续呼吸新鲜空气,那我就先下去了。张奶奶可能……”
话还没说完,林安好就看见冯希源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冷汗一下子渗出来。
“师父?”
刚唤出声,冯希源又往后退了一步。
所谓的安全范围,不过一米五左右,冯希源那么高的个子,腿又长,这么两步退过去,基本上往后退了一米二的样子。
而急诊科的楼顶和妇产楼顶一样,四周没有围栏,只有一圈凸起来的水泥台。
如果冯希源再往后退上一步,他就会掉下去。
师父在干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
再也顾不上那么多,林安好拔腿就冲了过去。
“师父!”一把抱住冯希源的腰,林安好连拖带拽地将冯希源拖回来。
这次不是拖到安全地带,她一连将冯希源拖回来了七八米,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你干什么师父?”仰起头,林安好惊魂未定道:“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
“就这么讨厌师父?”冯希源低下头,神情莫辨地看着林安好。
“嗯?”
“安好,你就这么讨厌师父?”
对上冯希源的眼睛,林安好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现在她和冯希源的距离很近,她就抱着冯希源,她仰着头,冯希源低着头,俩人的脸相距只有二三十公分,她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冯希源眼睛里的情绪。
在林安好心目中,冯希源一直是个温和平静的人。非常从容,非常淡定,只要跟他在一起,莫名其妙就会被他身上那股清浅的温柔包裹,感觉很舒服。
就像,初春三月的早晨,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然而此时此刻,冯希源的瞳眸中却滚动着惊涛骇浪。
那么深刻的心碎,那么浓郁的悲哀,只是看着,林安好就想掉眼泪。
“师父?”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你……你到底怎么了?”
“安好?你告诉师父,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讨厌看见我,讨厌我跟你说话,更讨厌我……抱你、亲近你?”
“没有!”眼眶一热,林安好低吼道:“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讨厌您?您是我师父,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您,我非常喜欢您,非常喜欢跟您在一起。因为师父身上有一股家的味道,有一种神奇的,能够令人安定的力量。
师父您难道感觉不出来吗?我很信任您,很依赖您。只有在您面前,我才敢放纵自己,大笑或者大哭,把自己所有的心事和情绪都告诉您。您不要吓唬我,师父,我求求您,不要吓唬我好不好?”
“不要跟我说您!”
“嗯?”
“不要对我用尊称。安好,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师父一点也不喜欢你把我当成你爸爸!”
“好好,不把你当成我爸爸,我把你当成我哥哥……”
“哥哥我也不喜欢!”
“……”林安好哑然。
她不敢再接嘴了。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失控。
如果她继续接嘴的话,师父跟她表白怎么办?
林安好从来都不傻,很多事情她都看在眼里,也感觉得到,她只是不想看得太清楚,不想知道得太明白。所以,就选择了难得糊涂。
只要她还在装,只要能堵住冯希源的嘴,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师父对她的保护和疼爱。
瞧,其实她也是个装逼贩子。
可是怎么办呢?
人总是这样,得不到的时候不会在意。一旦得到过,就舍不得再松开。
她不爱冯希源,从来没有爱过,但她真的真的很依恋冯希源身上这股温暖。
这样的温暖和安定是连枭旭尧都无法带给她的。
她舍不得破坏这份难得的快乐。
所以,她把冯希源珍藏在心里,像神祗一般供着,虔诚得近似于卑微。
但现在,今晚,显然乱套了。
或者说,其实很早以前事情就失控了,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承认罢了。
师父?你要安好怎么办?
安好舍不得你,但,安好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