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还家(2 / 2)

殷虚没有家,也就不急归还,只骑马在润州漫无目的地游。这本是大焉最富饶秀丽的州,战乱结束后,各郡各县、各乡各村都极快地重现了生机。他一路看见损毁的城池正在重建,破败的家园正在新修,从中原调来的焉军一部部从他身边驰过,去边境戍守,去各地驻防,去保卫他和孙牧野打回来的江山。一个月后,他在水镇小桥边听见居民们议论,东洛变了天,祝子钦挥师攻入崇宁宫,用龙舌弓的弦勒断了洛王公治贤的喉咙,从此东洛的王旗改了姓。再过一个月,他在古村柳树下又听见农夫们交谈,祝子钦已与海夷侯议和,蜃气岛从此归入东洛版图,自封的海夷侯成了官封的怀义侯,岛民归顺,朝廷扞抚。

唐珝骑着甜瓜随大军踏上了归家的路途。先出润州,再渡白鸢江,然后经皖、章二州,过未离原,当巍峨的开元城在望时,恰是早春二月。入城后,唐珝和宇文宸在玄武大道揖手分别,一个回城西,一个回城东。甜瓜见到熟悉的街市,连唐珝也拉不住缰了,它在宽宽长长的崇宁街上撒蹄飞奔,依旧引得行人大骂:“谁家二流子,大街上跑马,快叫武侯抓住了打一顿!”

大街才过一半,早有望风的唐家奴瞧见了他,一迭声叫:“起!”霎时,只听唢呐、铜钹炸天响,两头绣狮子蹦蹦跳跳向甜瓜迎来,惊得一条街的人纷纷注目,唐珝窘了,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家奴笑道:“小奴们擅自做主,请了舞狮人来迎接三郎凯旋,图个喜庆热闹!”行人问:“什么凯旋?”一个家奴道:“我们唐三郎才从润州打完胜仗回来!”人们顿时欢呼开来,向唐珝招手道:“是战士回家了!”唐珝羞红了脸,一个劲儿叫甜瓜快走,领着一群家奴和舞狮人吹吹打打回了佩鱼巷。

巷口也有几个家奴翘首以待,见了唐珝,一边向巷内叫:“三郎回来了!”一边冲过来迎,唐冲把唐珝抱下马,道:“小祖宗,怎么瘦成这样了?”

唐珝被众奴簇拥着,欢欢喜喜往巷内走,走出十多步,便见府檐下站着唐瑜,唐珝忙小跑过去,要向兄长行拜礼,唐瑜下阶搀扶住,笑道:“三郎何必多礼?”

唐珝道:“我应该叩拜的,不只为我,还为我们焉军。”

唐瑜莞尔道:“‘我们焉军’?我反倒是外人了。”

唐珝道:“焉军许多将士都找到我,要我转告他们的谢意。”

唐瑜道:“谢我?”

唐珝道:“嗯,大家都在说你去蜃气岛的事,我听了心里真……真骄傲。”

唐瑜温言道:“你也是唐家的骄傲。”

兄弟两个进了府,唐珝只见桂堂椒楼,早树初花,都是旧时模样,那廊下相迎的奴婢也是熟面容,只不见他朝思暮想的妻,又羞于直问,便假装和唐瑜聊些家常,忽然灵机一动,故意问:“怎么不见嫂嫂?”

唐瑜似乎看穿了唐珝的心思,道:“两位夫人见初春阳暖,一早便出城踏青去了。”

唐珝一听,沉默走出十多步,又驻足抱怨道:“我出征三年,九死一生,好不容易今日回家,她们居然踏青去了?”

唐瑜道:“黄昏就回来。”

唐珝气道:“压根不该去!”

唐瑜便拿话安抚唐珝:“她们久在深宅,不知军旅征战的艰辛,反倒是好事——少了许多担忧之苦,对不对?”

唐珝道:“也是。”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随唐瑜往后庭去。唐瑜又道:“叔父上午来信,说明日和叔母来皇城看你。”

唐珝猛醒道:“听说去年西项进犯宁州了?”

唐瑜道:“不比东边的动静小。焉军败困竹枝城的消息传来,西项便发兵六万攻打十字关,叔父率宁州军死守半年,抵御了项军四次强攻。后竹枝城解了围,西项佯作败退,转道南下,阴袭夜州,虽未击破防线,节度使却牺牲了,还损了两万兵马。”

唐珝咬牙道:“改年我打西项,一定叫他们血债血偿!”

唐瑜道:“累征三年,竟还未厌战?”

唐珝道:“四方未平,军人不敢厌战!”

唐瑜道:“果真成长了。”

去了后庭,唐珝先沐浴洗尘,再和唐瑜去父母灵前上香祭拜,末了到膳厅,唐珝大声吩咐:“我要吃肉,一点素的也不要!”少时,奴仆便端来热气腾腾的鲜乳酿鱼、葱醋蒸鸡、水炼犊、火炙虾、宝相冷肝、御黄饭和醽醁酒。兄弟两个并坐两席,唐珝拿手撕了一条鸡腿大嚼,伺候一边的唐平笑斥道:“全没个公子样了!”

屏风后人影闪动,八个龟兹舞女走上大堂,唐珝讶然道:“唐二怎么也爱这个了?”唐瑜自抿酒不答;一个穿窄袖袍、踩乌皮靴的乐师也低首走出来,头上戴的皂罗巾似乎大了一些,把眉眼都遮住了,他怀抱龟兹琵琶,坐到灯影中,扬手一拢一捻,乐落满堂,迎出一个龟兹舞伎来。龟兹人不似中原自恃服饰华重,那绿罗轻衫又薄又窄,把女子身段裹得分外窈窕,腰肢袅袅一动,竟似要折断一般,唐珝衔着一口饭吞不下去,想看那女子容貌时,偏被一面白纱遮住了。乐师十指拨弄,异域妙音飘然而出,舞伎身随乐动,白臂上缠的金环、赤足上套的玉环铮铮作响,在唐家大堂曼舞开来。

唐珝干咳一声,把饭吞了,忍住不看那舞伎,问唐瑜道:“这三年,你过得好不好?”

唐瑜正似笑非笑,听唐珝问,遂道:“只是公务繁忙些,没有别的事。”

唐珝问:“薛让有没有找我们家的麻烦?”

唐瑜道:“没有。多时不曾听到沧山的动静了。”

唐珝品了品虾,又尝了尝鱼,问:“嫂嫂也好?”

唐瑜道:“好。”

唐珝问:“她沉稳一些没有?从前总像个女孩儿。”

唐瑜又笑。

唐珝道:“看来还是老样子。从前我们家,我和她都不懂事,如今我懂事了。”

唐瑜道:“我们两个懂事便够了。”

唐珝道:“也是,苏叶也不用长大才好。”

堂上乐舞入了佳境。舞伎和乐师仿佛心有灵犀,乐师抹弦轻缓时,舞伎裙转如闲云,乐师挑弦急促时,舞伎身飘如春花,当真是珠联璧合,浑然一体。那舞伎虽蒙着脸,却已让八个伴舞的绝色少女黯然失色,把满堂的目光都吸引了去。唐珝极力不看她,唐瑜偏问:“你瞧我请的异国乐舞如何?”

唐珝不瞧,嘟哝道:“唐二变了,她们两个不在家,你就私自请美人来伴酒,嫂嫂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唐瑜道:“不叫她们知道便是了。”

唐珝重复道:“唐二,你变了。”

唐瑜道:“我何曾变?并不是为我自己。那舞伎是给你请的。”

唐珝道:“我不要!”

琵琶声忽然急如落了玉珠雨,舞伎翩然舞上前来,唐珝心中一动,再定睛把舞伎细瞧,面纱虽把她的双目遮住了,眼波却漫出柔情,和唐珝缥缈地对视,唐珝纵然看不清她的脸,却知道了她是谁,叫道:“苏叶!”他跃过桌子,冲到堂中,把舞女们都蝶儿一般惊走了,他一手揽住舞伎的腰,一手掀开她的面纱,纱下果然是苏叶因急舞而微红的笑颜,他又跳又叫道:“你,你不是和嫂嫂踏青去了吗?”

苏叶挽住夫君的脖子,凝目看他的眼睛,柔柔道:“知道你今日要回家,我们怎会出门?为给你接风洗尘,我学了两月的龟兹舞,你却不用心看。”

唐珝道:“看看看!我现在好生看!”

苏叶笑指他身后道:“要跳舞,先要乐师弹曲儿。”

唐珝一转身,看那抱着琵琶的男袍小乐师,摘下男帽,不是明幽是谁?他又叫道:“我真没看清是嫂嫂!”

明幽笑吟吟道:“唐三郎立了军功,连娘子都不正眼瞧了,自然更不记得嫂嫂。”

唐珝道:“我才进家门,你们两个便捉弄我!”

苏叶笑腻在唐珝肩头,并不畏忌满堂的家人奴婢,明幽见她夫妇久别重逢,如胶似漆,心中又欢喜、又艳羡,自己放了琵琶,奔去唐瑜身边,唐瑜也将她轻揽在怀,明幽轻声道:“世间成双成对的情人,各有各的爱法。我一时觉得咫尺天涯的相思最美,一时觉得形影不离的相守最好;一时羡慕苏叶和三郎分分合合的牵绊,一时觉得我和你朝朝暮暮的平淡才是幸福。”

唐瑜道:“团圆的人最幸福。”

中午时,孙牧野和最后一队人马也回到了开元城。分别后,他打马往燕然巷的孙宅而去,远远望见府门大大开着,府内的树长高了,径上生出细碎的杂草,他进了府门先叫:“陈留。”无人出来应答,去阍室一瞧,屋里只有一床一凳,不知人去了哪里,他转而去找蝉衣。蝉衣的房门虽掩着,却未上锁,孙牧野敲了敲,叫:“蝉衣。”门后还和从前一样静默,他一边道:“我回来了。”一边推门进了房。

蝉衣不在。屋中的摆设布局和走时没有分别。孙牧野去床边瞧,枕上没留下一根头发;又拉开衣柜瞧,还是那几件旧衫裙;桌上茶壶是空的,茶杯也是空的。他又转身出了房。

偌大的孙宅,闻不到一丝声响,孙牧野沿着仿佛许久无人走的路去虎舍,打开舍门,见到了午睡的星官儿,心总算落下一半,叫道:“星官儿!”星官儿听见叫,四腿一缩,一骨碌爬起来,见到孙牧野,竟然一愣,好似已把他忘了,孙牧野道:“白眼崽子,是我!”星官儿猛地回想起来,嗥嗥两声,扑上孙牧野的肩,把虎头在他脸上蹭个不停,孙牧野把虎背、虎肚、虎爪都揉了一遍,捏住它的脸问:“蝉衣呢?”

星官儿呆呆想了一会儿,便带孙牧野去找蝉衣,去书房找了一圈,不见人,又去池边找了一圈,还是不见,星官儿也急了,又不会说话,只满府冲过来,窜过去,到了后庭,总算听见一座山石后响起脚步声,孙牧野忙迎过去,石后转出来的人却是陈留。

陈留挑了一担水从井边来,一见孙牧野,喜得丢下担子,道:“孙二郎回来了!”孙牧野问:“你还好?”陈留道:“好!一直都好。”孙牧野问:“蝉衣呢?”陈留道:“不在屋里吗?”孙牧野道:“不在。”陈留回想半天,道:“是了,她早上说去云阶寺走走。”

孙牧野长舒了一口气,告诉星官儿:“你在家里待着,我去接她回来。”星官儿要追去,陈留拖住它道:“大天白日的,一街人要被你吓跑!”星官儿摇头晃脑想要挣脱时,孙牧野已去得远了。

马儿奔上了梵音山。云阶寺的大雄宝殿里,觉静方丈正在讲经,二百九十名比丘尼坐满了大殿,孙牧野迈步入殿,屏着气儿满堂搜寻,众尼闭目冥坐不理。他连菩萨和金刚的金身背后都找了,依旧没有蝉衣,只好出殿等着。等了两个时辰,经课散了,觉静方丈出大殿来,问:“孙将军是找蝉衣娘子吗?”孙牧野点头,问:“她在哪儿?”觉静道:“娘子午后便告辞出寺了。”孙牧野道:“她不在家里。”觉静道:“却不曾说她去了何处。”说完行合十礼,和众尼过去了,却有一个小尼转了回来,道:“孙将军,娘子好似说她要去西市逛逛。”孙牧野便又去了西市。

偌大的西市人头攒动,马也抬不起蹄,孙牧野牵着马,一条街一条街找,在果子行、杂货行、丝帛行、书笔行、酒肆、食店中寻了又寻,把每一个相似的背影看了又看,一千张面孔看遍了也看不见人。孙牧野在跋涉千里归途之后,此时终于觉得累了,他站在街心,怅然环顾东西南北,行人来来去去,和他擦肩而过。到晚饭时候了,许多店铺歇了业,贩子们推着空车离去,孙牧野只好再去别处寻,不想一个转身,那近在一丈之内的鲜蔬铺边,熟悉的身影终于映入眼帘。

蝉衣用手掂估一把菠菜的重量,正笑着和卖菜娘子讨价还价。她的髻挽得松,几缕长发随意散在肩上,身上的青布裙洗得旧了,像市井中最常见的妇人。孙牧野记得从前素面的蝉衣也动人心魄,可三年过去,她眼中的情韵、身上的雅致终于消散干净了。那些商贾和行人从她身边走过,谁也没有多瞧她一眼,谁也不知她有如何不凡的过往。孙牧野想过去打招呼,却挪不动步,他在那一瞬间愧疚难当,似乎明白了她是自己造的无可挽回的孽。

蝉衣和卖菜娘子说定了价,给了钱,把菠菜放入竹篮,又要往下一家去,眼角余光觉察车水马龙的街心站着一人一马,又隐约觉得他们在看自己,便抬眼看了过去。

孙牧野也不是她记得的模样了。在北凉甘露宫初次遇见,他向她走来时还是个少年,全身散发着杀戮之后的戾气和骄负,那时他的眼神敌意、冷漠又居高临下,可眼前的孙牧野好像败了,败得一无所有般疲惫,蝉衣不明白他的目光为何如此惘然,甚或带有一丝自己读不懂的悲悯。

蝉衣向孙牧野走过去,在三尺远处站住。两个人都不开口,孙牧野伸手去接蝉衣臂弯的篮子,蝉衣想了一想,就势递给了他,依旧往前走,孙牧野一手牵马、一手提篮在后面跟着,蝉衣把一间间铺子看过去,道:“我想买些蔓菁苗,却怎么也找不到。”孙牧野道:“慢慢找,总是有的。”

唐府的团圆宴散后,唐珝苏叶一同回了惜环院,思奴儿一见苏叶便叫:“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唐珝向苏叶道:“你平日念这些诗?鹦鹉都听会了。”苏叶吐了吐舌,闪身进屋,唐珝却停下,笑向思奴儿道:“扁毛乖儿,我教你念一首新的,日高犹未起,为恋鸳鸯被。鹦鹉语金笼,道儿还是慵。”

至夜间,夫妻两个入了销金帐,唐珝道:“你和我说说,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苏叶道:“清早逗逗思奴儿,绣绣花草,你说等我绣完《秋思图》便回来,可我把春夏秋冬都绣完了,你都没回来;下午逛东市、逛西市,起初什么都想买,后来什么都不想买了;夜间看书读诗,你那书房里的书,自己没读过几本,我全替你读完了。”

唐珝问:“嫂嫂不陪你吗?”

苏叶道:“自然是陪的,可她还有许多人要陪——她的夫君、她的娘家、她的那些公卿娘子朋友,哪里会日日夜夜只守着我呢。”

唐珝道:“蝉衣娘子也是独自一个,你应该多找她说话。”

苏叶道:“每过十天半月,我和幽儿都会去看她,可她的心思有些奇怪:她明明是喜欢我和幽儿的,却又不乐意和我们一处玩,宁愿一个人待着。”

唐珝道:“她过得好不好?”

苏叶又叹气,道:“和她比起来,我的寂寞不算什么了。我虽和你离别,却知道早晚会重聚,她和公子醇离别,已永无相见之日;我虽是异国人,东沅和大焉却没有交恶,她的北凉和你们是血海深仇;我每日还看得见满府来来去去的婢子家奴,孙府却冷冷清清只有一个看门人。她过得比谁都累,在我们面前却从不诉苦。”

唐珝道:“她为何不要奴婢?”

苏叶想了半晌,道:“她成心耗着自己,把自己往苦难中推,兴许……兴许是为了她的丈夫和国人吧。”

唐珝道:“丈夫?她已有了孙将军。”

苏叶道:“有些事,你不知道,我和幽儿却知道:她并没有许给孙将军,身也没有,心也没有。”

唐珝“啊”了一声,道:“天下都以为她是孙将军的人了!”

苏叶道:“正是说呢,她一面守身若玉,一面却被世人越传越浊,连凉人都恨她了,去年……”蓦然住了口。

唐珝问:“去年什么?”

苏叶纠结了一阵,方道:“去年也是初春时节,我和幽儿拉她去桃影河边摘柳,不知从哪里冲过来一个人,把匕首往蝉衣姐姐的脸上刺,骂她‘乞怜焉贼,辱没北凉’,姐姐的右脸被划了一道,流了好多血。那人还骂姐姐‘不过古琉城一妓,改不掉的奴颜媚骨’,姐姐脸上的伤疤大半年才好。”

唐珝怒道:“是凉人混进开元城了,怎么不叫唐二抓起来!”

苏叶道:“抓了,开元府要治他伤人罪,姐姐却亲自去找你兄长,说不许惩他,你兄长没法子,只好把那人放逐出了坠雁关。”

唐珝问:“他骂蝉衣娘子是妓?”

苏叶道:“嗯。”

唐珝道:“他们怎能如此污蔑自己的王妃!”

苏叶伏上唐珝的胸膛,目光飘飘忽忽没有着落,道:“我从前也不懂蝉衣姐姐,那孙将军是人杰,又爱她入骨,她如何能一丝也不动情?可现在我懂她了。”

唐珝问:“为什么?”

苏叶道:“你们在东边打仗的时候,西边也打起来了。西项发兵的时候,我和幽儿恰好在宗山城看望叔母。战报传来当日,宗山城的乌云又浓又重,低低压在头顶,满城的人都喘不过气来。我亲眼见到宗山城的将士们穿上盔甲往宁州边境去,百姓们送出城外,妇孺都在哭,人们都说,这些将士,不知有几个回得来。他们说项军侵掠如火,若是十字关破了,宗山城也保不住,开元城也保不住。我心中想,若他们明日打了过来,我怎么办?若西项哪个将军看见我,要我从此跟他,我怎么办?”

唐珝也问:“你怎么办?”

苏叶道:“我也不能转眼忘了我的夫君,转投仇敌的怀抱。那一刻我便懂了蝉衣姐姐。”

唐珝也听得心情凝重起来,道:“我不是公子醇,我不会丢弃你,让你流落去别人那里。”

苏叶道:“好。”

唐珝问:“你们一直在宗山城陪叔母吗?”

苏叶道:“不是,幽儿的夫君连夜来宗山城接她回家,我也跟着回来了。幽儿要叔母和我们一起走,叔母不肯,她说叔父守十字关,她便守宗山城,若守不住,她和叔父一起殉国。”

唐珝道:“叔父守住了!明日叔父来,我要好好向他讨教打西项的方法。”

苏叶安抚他道:“大晚上的,急得心咚咚跳做什么?安安静静的吧,三年了,总算睡上家中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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