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
雨停之后,月朗星稀。
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子清新怡人的潮湿青草气。
云落落躺在一辆牛拉的干草车上,闻着身下清爽的干草味儿,听着赶车的大爷,碎碎念叨的家常。
“我那孙女儿啊,今年差不多也跟小先生一般大的年纪了,不知小先生年岁?”
云落落单手枕在脑后,另一手无意识地捏着一根干草转。
“十六了。”
“啊。”
大爷哑着的嗓子里有一股子痰音,他笑了起来,“哎呀,那比我家荷香小一岁啊!小先生还没说亲吧?”
云落落看着天上那半轮的月,没说话。
大爷似乎也意识到问了不该问的,“哈哈,小先生别在意,我听说道家也有双修的,这才多问了一句哈哈哈。”
云落落摇了摇头,想起大爷看不见,又轻缓地说道,“无事的。”
“嘿嘿。”
大爷似乎心情很不错,翻出身边的包裹,一边解开一边笑道,“我家荷香啊!虽说出生没多久就没了爹娘,被我一个老头子抚养长大的,可生得那是一个水灵漂亮啊!又能干,又乖巧,还懂事体贴!这样的姑娘,可去哪里找哦!谁娶到我们荷香,那都是前世里修来的福气呢!”
说着,翻出两块地瓜干,回手,递了一块给后头的云落落,“瞧这个,我家荷香做的,这一片儿就没她这样的手艺!小先生也来一块儿?”
云落落看了眼,坐起来,又看了看大爷手里的地瓜干,双手接过。
大爷笑着啃了一口,再次笑道,“这方圆十里八里的,不知多少人来求亲呢!我想着呢,荷香这样的好姑娘,要是嫁给庄稼汉,到底有些可惜了。正好前头的李家庄有个年前考中了的李秀才也来说亲。”
他喝了口水,脸上露出几分担心,也没在意云落落有没有听,自顾自又说道。
“这李秀才各样都好,就是家底实在薄了些,若是荷香嫁过去,只怕少不得要吃几年的苦。可若是将来能高中,那可就是做了官太太啊……”
云落落终于吃了一口地瓜干。
入口香甜松软,不像师父做的那个,跟木柴似的。
她抿了抿嘴,又吃了一口。
忽然听前头一直念叨的大爷回过头来,笑眯眯地问:“好吃吧?”
云落落微鼓腮帮子,眨了下眼睛,刚要点头。
小路的前面,忽然跑来一个身材微胖的妇人。
脸上满是惶急,这春寒尚未的天里,竟是跑出了满头的汗,微微喘着气,看见大爷就喊。
“刘叔,你怎么到这会子才回来啊?村子里都找遍了!”
刘大爷吓了一跳,坐直了看那妇人,“是刘兰啊?怎么啦?我今日去隔壁村收春上要种的稻谷啊!早跟荷香说了,会晚些回来。这不又碰上大雨么,才耽搁了……”
“您快别说了!”
叫刘兰的妇人着急地拍了下大腿,上前就去拉他的牛,“荷香出事了!”
“什么?!”
刘大爷一下坐不住了!
当时就跳下马车,揪着那妇人的袖子问:“怎么了?我家荷香怎么啦?”
刘兰跺脚,“您赶紧回去看看吧!她不知道怎么了,昏倒在家里,还是我家小翠发现的。现在怎么叫都不醒啊!”
刘大爷一下急得脸都白了,转身就朝家里跑。
刘兰赶紧拉着牛车跟在后头。
干草堆上,云落落坐在那里,摇摇晃晃地扶住车杆,嚼了嚼嘴里的地瓜干。
……
黑沉沉的延水河中,暗涌滚动。
有不知名的鱼儿从不见五指的地方无声地游过。
封宬紧闭双眼,在水中浮浮沉沉。
发冠早已被冲落,三千乌丝如水藻般散逸身后。
“咕咚。”
水流之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响了下,似乎朝封宬缓缓靠近而来。
他毫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