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将帕子叠好,“若是我无家呢?”
“你也没有家么?”云落落微微瞪大了眼,像是小狗嗅到了同类,顿时生了好奇来。
封宬叫她的样子逗笑了,摇了摇头,“硬要说的话,不算是……家吧。”
云落落眨了眨眼,问:“家里不曾有亲缘么?”
“……有。”
“那为何不算家呢?”
有亲缘所在之处便是家么?
封宬再次笑开,闻着那帕子上雅致的香气,反问:“你方才说的‘也’,是何意?”
云落落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开话头。
停了会儿,道,“灵虚观塌了。”
封宬扫了她一眼,赵一早已将此事禀告过了。
“山下不能落脚么?”他又问。
那村子已被大火烧烬,与灵虚观倒塌在同一夜,实在不能让人不怀疑这其中关窍。
云落落摇了摇头,抱住膝盖,将下巴搭在上面,声音清浅,“他们不喜欢我。”
原本以为多少诡秘之由的封宬忽然顿住。
心尖儿好像被什么东西给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
不痛,却刺刺挠挠的。
他抚了抚帕子上一朵小小祥云的图案,问:“为何?”
云落落却没回答,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会儿,才抬起头道,“要是家里还有挂念的人,就回去吧。”
封宬没料到这丫头看上去未经红尘懵懂单纯的,心思竟会这样敏俐。
笑了笑,说道,“我父……亲病重,我外出为他请医。”
云落落眨了眨眼,“那寻到了么?”
封宬一笑,视线从帕子上抬起,落在云落落的脸上。
那双漂亮得如夜珠的眼睛,明明净净地看着他。
他顿了顿,朝别处扫去,又是浅笑,“还不曾。”
云落落看他唇边的那抹笑。
点了点头,“嗯。”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样悲情的苦处,便不管真情假意,多少都是会安慰几句。偏这小丫头,居然就简简单单地“嗯”了一声。
听着完全就是事不关己的冷漠淡离。
封宬不知为何,又笑了,转回视线,刚要说话。
就听云落落说:“你母亲已仙逝了?”
封宬的笑陡然便落了下去。
他甚少有如此失控之状,当即又要浮笑询问。
不想云落落又说了一句,“同你父亲的关系,不甚亲近么?”
封宬眼瞳微缩。
——这小丫头,莫非已知晓他的身份了?
先前那些周护照顾,都是刻意虚蛇?
也是,先前送往灵虚观的拜帖,她不可能没瞧见。
这么说来,这几日来的端端行事,也能说得通了。
他的唇边再次浮起一抹幽然笑意。
这世上,怎会有人为旁人无所图?饶是他,居然差点都被骗过去了……
含笑再次看向云落落,只做假意不识。
漫不经心地问道,“是啊!你是如何知晓的?”
然后,就见云落落竖起一根手指,朝他脸上点了点。
“从太阴来从太阳,宫位中仔细,你的面相,乃是父在阳位母在阴。”
封宬面上的轻慢顿住。
然后,手指又被云落落拉住。
小小的力道往前拽了拽,他的手掌被迫打开了些许。
云落落的一根纤细的手指点在他的掌心一处紊乱的纹路上。
“天纹为父,细弱单薄,乃是血缘不亲之意。”
又点了点另外一处横纹,“艮中不论细长粗短皆受乱纹冲撞,意味手足不亲。乾宫纹路不齐,为亲族寡刻排挤之势。牢狱,血灾,棺口,你在亲缘上,并无亲厚之人。”
云落落说完,便抬眼朝封宬看。
明明是看破了他何其悲惨可笑的十几年,可这丫头却依旧平淡无波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