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上前,推开了门。
封宬当先一步,走了进去。
阴暗森冷的屋子里,摆放着两具尸体。
其中一具,干枯嶙峋,已没了人样。
另外一具……
封宬站在门边的脚略停了停,随后才迈步,走了过去。
垂眸,看那停尸台上,了无生机满脸僵青之人。
原本被折磨到不堪入目的面部已被仵作仔细地清理修整过,隐约还能瞧见从前的静秀清冷模样儿。
身上的衣裳也换了件齐整干净的。
他的遗物被放在一边,里头,简简单单地几件衣裳,几本书册,和一座与这些素净格格不入的鎏金银竹节铜香炉。
封宬抬手,翻开了其中一本书页,慢慢地翻开到其中一页,看到上头笔墨圈出的‘血’‘可’二字。
因为匆忙,笔尖的颤抖带出了墨汁的波纹。
他慢慢地收回手,碰到了旁边的香炉上。
仔细看下,能瞧见那香炉的竹节处,因为常年的抚触,而浮起了一层淡淡的包浆柔光。
似乎能想见。
有这样一个清清冷冷的人,总是喜欢在夜里,将这座香炉端起来,似灯火一般,挪到自己的近前,安静地瞧着。
封宬垂眸,缠着布条的指尖轻轻地搭在那竹节处。
屋子内外,无人说话。
就听,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另一边胡安娘的尸体边。
封宬抬目望去。
就见云落落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方帕子。
她想着先前那浮梦楼老板的动作,停了一息后,郑重又缓慢地,将帕子盖在了胡安娘那几乎已经不能说成是人的面部上。
众人皆是一愣。
小甯低声问:“小道姑,你干嘛呢?”
云落落收回手,没有回答,只是低低念道,“送逝者安息。”
小甯鬼火一闪。
旁边,静默的封宬看了眼那方郑重安静的帕子。
伸手,从袖中,也掏出了一方上等的苏绣棉帕。
赵一见状,立马上前想要接过。
不想,却见封宬将帕子摊开,然后,亲自,仔细地,又认真地,盖在了崔玉生鳞伤的面上。
赵一顿了顿,退后。
云落落转过脸看来,小甯无言地闪着鬼火。
门口的侍卫全都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光影从屋外无声地洒落,又喧嚣地激起这隐匿于空气中的尘埃。
最终,那些细微的飘渺,也全都在这寂静中,悄无声息地,散匿而去。
如这半世艰苦的浮尘,全都在这一方干净的、温柔的帕子的覆盖下,全都安息了下去。
“好生安葬。”
云落落抬头,看封宬走出了门外。
阳光从他的身前洒落,在他的身后,曳下了一道长长的身影。
她眨了眨眼。
伸手,将那座鎏金银竹节铜香炉拿了起来。
……
“落落。”
封宬推开门,“此处是我平时办公之余偶尔小憩之处,已吩咐赵六重新收拾了一番,你昨夜……”
话音忽而微妙地卡顿了一下。
也不知想起什么,如雪玉面颊上,微绯浅潋,他快速朝云落落看了一眼,又继续故作无事地说道,“未休息好,且在此稍作小憩。”
小甯注意到刚刚那个停顿,鬼火怀疑地眯了眯,问:“你要去哪儿啊?”
封宬倒了一盏茶放在桌边,“宋南晖那处还需得问话,案子后面的事儿也需得料理。”
说着就停了音,视线落在云落落抬手放在桌上的物事上——那座鎏金银竹节铜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