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忽然传来小甯微带沙哑的低幽问声,“小道姑,你准备要如何救魏晗?”
云落落将脉案和药瓶放下,抬头,朝对面看去,道,“我不能救他,小甯。”
对面,圆脸杏眼面若银盘发髻高束通身贵气的少女鬼魂漂浮在桌边,胸前一朵蓝色的鬼火,映着她一双满是泪水的眼,怪离又诡美。
她的魂体晃了晃,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只是那眼泪却不同于常人,乃是黑色的,脱离下巴,入了凡尘便化作黑灰,散尽而去。
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这样的情态,也从不认为这个世上还有何事能叫她如此哀伤不能自已。
她漂浮在那里,几乎泣不成声地说道。
“那煞气里散不去的蓝影,是……魏晗的情意。落落,我的鬼火为何是蓝色的,就是因为……”
她含着大颗大颗滚落的泪珠看向云落落,“因为,我的魂,是凝在他的深情厚意之上,对么?”
通常的鬼火,有厉色之红,有凡俗之白、青,却甚少有如小甯这般深沉而遂远的蓝。
若黛蓝,藏于这头顶无边无际的川穹之下,天地红尘飘渺蜉蝣,皆是那一人,对另一人,深切而无处可诉的,思念。
小甯已泣不成声,“他的那间小楼里,有一间屋子,里头全是,全是……”
全是她的东西。
她玩过的蹴鞠,她摔碎的万花筒,她丢掉的毽子,她把玩的团扇。
她随手涂抹的画,她乱七八糟打过络子,她弄坏的璎珞,她最喜欢的宝石。
还有那尊,她最喜欢的,玉雕的小狗。
——那是她最后一次生辰时,收到的最后一件寿辰礼。
那些物事保管的那样好,那玉雕上浅浅的一层润泽。
都无一不在告诉她,在这十年来无数个日夜里,有这么一个人,在这些与她有关的物品前,思念着,她生前的点点滴滴。
那本是一段懵懂并未深刻的情意,然而,一眼跨过十年光阴,在不秋草小楼上方,纯粹而不被煞气沾染的蓝色光影里,终是凝成了,这一股叫人镂心刻骨的厚重深念。
记忆里的那个魏国公府的臭小子还是一头小牛的憨壮模样,不曾想,于她来说,仅仅过眼苍驹,却是魏晗数十年来,日夜饱受煎熬的痛苦漫长。
这长久的岁月,将一个美好而青葱的少年,硬生生折磨成了如今那般气若游丝的绝望境地。
她的鬼泪一滴滴地砸在空气中,又化为尘烬。
魂体在这一次次的落泪中透明了几分,她却根本止不住。
只道,“你曾说我是煞气与恶意极重的鬼魂,落落,我问你,是不是……我本不该魂归的?”
小甯不是个傻的,更何况跟过大师兄一段时日又在云落落身边这许久,很多玄术的东西,她早已熟知。
她生前除了有些任性胡闹外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可死后鬼魂却几成厉鬼,只有一种缘由,就是有非常浓厚的怨煞之气缠在了她的鬼魂上。
然而,这种情况下,若非厉鬼,早会被煞气冲得魂飞魄散。
为何,她还能好端端地以鬼魂姿态出现在皇城?直到遇见大师兄?
云落落看着她砸为灰烬的鬼泪,点了点头。
小甯猛地一闭眼,眼泪顿时如开闸的洪水!
魂体骤散!鬼火微弱!
云落落剑指轻轻一划。
小甯再次睁开眼,声音已完全嘶哑,“也就是说,是魏晗……”
云落落按住脉案,风拂而过,带动药瓶中的药味吹入鼻息。
她静缓开口,“小甯。”
小甯看向她。
“只有你能救他。”
小甯的哭声陡停,她看着云落落,眼泪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滚,可是浮在胸口的鬼火却已重新燃起了一层火苗。
“他的命魂,我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他修补。但是,他的生机,却要你去,替他重新燃起。”
小甯眼眶微瞪,看着云落落,森美的鬼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云落落按着手边的符篆,抬眼,看着她,慢声一字一句地说。
“他已无生机。小甯,我救不活一个不想活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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