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垂首,却并未回答,只念了一声佛偈,“阿弥陀佛。”
封宣看他,随即面上露出几分关切:“圣僧一人前往?本王正好带了些人手,虽斩妖除魔不至,却也能护卫圣僧安虞几分。”
顿了下,再次笑道,“圣僧乃我大玥国师,万不可出分毫意外。”
空心看着他,片刻后,再度行了一佛家礼,“阿弥陀佛,常王殿下慈悲为怀,贫僧感激不尽。皇上已指派御林军统领带人相助贫僧。”
这便是婉拒了。
封宣一笑,刚要开口,却又轻咳了两声。
空心转了转手中念珠,忽而道,“殿下,天命之人已入京,朱雀祸乱恐伤其命。蛰伏青龙若不惊,恐天道有伤。”
封宣似是没听懂他说的话一般,轻笑着摇了摇头,“病弱之躯,只图半生安虞。”
又是一笑,“不扰圣僧之事。”
空心见他不露半分破绽,不再言语,朝前走去。
封宣站在车边,又咳了一声。
一边护卫低声道,“王爷,请上车内歇息。”
封宣点点头,对那内侍道,“有劳王公公回去转告娘娘,今日本王身子不适,改日再入宫给她请安。”
内侍应下,又问:“殿下,那清华宫赐婚一事……”
“不必担心,我会说服父皇。”封宣已上了车。
内侍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马车便慢悠悠地朝宫外走。
快走出含耀门时,忽听城内传来封宣轻弱的声音。
“去太极宫。”
……
飞云宫中。
空虚子走到清冷空旷的大殿内,站在那蒲团莲花座前,抬眼,看上头垂目悲悯的观音像。
细长的狐狸眼眯成了一条缝。
发出一声沙哑如鸦的笑声。
“哈。”
只不过笑了一声,便像是收不住了般,竟直接捧腹而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震得殿内烛火微晃,通殿皆是回响。
“瞧你这样,倒是精神。”
忽而有声音自身后传来。
她笑声戛然而止,顿了顿,苍白诡异的面上扯出个更加怪诞的笑来。
转过身,一副懒散淡慢的模样。
讥讽道,“那也不及大先生日日龟缩飞云宫享清福的快活。”
几步外,站着那一身云白长衫的人,不是云皓又是哪个?
他朝前走了几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空虚子的周身。
道,“今日飞云宫的小僧,一个不见。”
平素里,就算空心不在,这飞云宫大殿前,也必然至少有小僧守门。
可今日,前后里外,除了那些依仗飞云宫而存的道人,和年纪稍大的僧众,竟一个僧童也不见!
空虚子却不讶,撇撇嘴,将脚边的莲花蒲团踢开,“那又如何?不见就不见了,总不能是叫那老和尚给吃了吧?”
云皓又朝她看了眼,听出了她的声音……比先前更加沙哑。
想起那一日这人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的模样。
目光在她的面上顿了顿。
忽然问:“你方才在笑何?”
空虚子嗤笑,却不答,反而抱着胳膊看他,“大先生以为我为何要笑?”
云皓想到方才虎子所言承乡殿之事,皱了皱眉,道:“空心原本该被软禁于此,然而此时他人却不在,若非他私自出宫,便是皇帝允准。”
空虚子抱着胳膊一脸的无所谓,“那又如何?总归他今日白白地撞了个大坑。那老皇帝疑心病最重,不管那五皇子到底是不是他做的,短时间内想翻身?哼!”
说完却见云皓点头。
“不错,分明五皇子尚被囚在承乡殿,空心却不去想着先救下五皇子或找出凶手消除皇帝的怀疑,反而却出了宫去。你可曾想过为何?”
空虚子眯了眯细长的狐狸眼,苍白的面具怪异地动了动。
云皓的目光又在她的面上不易察觉地停了一瞬,然后转开,继而道,“除非……他眼下有比消除皇帝怀疑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