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一次刺杀后,我故意让那些人逃走,又给梁芳留了些线索,引着他去查那些先民。梁芳那揪着根鼻毛都把你家祖宗都薅干净的性子,再加上我若真死了,用我留下的线索,定然能将他们挖个底儿朝天!”
封宬看着蔓延笃定的朱亭镇,缓缓问了句。
“所以,那场刺杀,也是朱大人故意引那些人在那一日动手的?”
朱亭镇僵了僵,瞥了眼封宬,有点儿气弱地‘嗯’了一声。
然后。
就听封宬低笑了一声,“朱大人当真不愧我大玥第一宰相,这步步谋算,连封某都自认不如。”
明明查到了深仇大恨之人的行踪,却知晓自己时日无多,蛰伏不动。
待到时机成熟后,一弓搭起,一箭三雕!
好一步厉害的棋!
内阁首辅梁芳,御察院,仇敌,石头,云落落,甚至连皇帝,皆在谋算之内!
以他的死为引线,几方一旦纠葛而起,那些先民再无处藏身!他便是真的死了!这血海深仇,也必然能报!
封宬看向心虚不敢跟他对视的朱亭镇,心中却并不生恼。
朱亭镇一直给人的模样皆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好喝花酒风流非常。虽公务处理得从无差错,但为当朝一品大员却因私行受尽人言诟病。
然而如今,封宬却看出了,大玥真正的辅佐帝王的谋士,其内韧而深定的心性。
若没有那阴煞纠缠,没了性命威胁,此人还能做到何种地步?
他没再说话。
身侧的云落落却站了起来,她将那木盒拿到了榻边,放在朱亭镇的眼前。
与此物同生二十年,朱亭镇尚未清晰地看过它到底是何模样。
今日,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与这张脸对面。
他目光落下,身体微僵。
片刻后,轻叹了一声,“原来你长这个样子的啊……”
那人脸已被冻得僵青发硬,连声音也发不出半分,眼角更是血泪汨汨。
瞪着一双没有瞳仁的眼睛,不知是怨毒还是悲愤地望着朱亭镇。
面部道道裂纹。
朱亭镇看了会儿,忽而伸手朝向那木盒内。
“大人!”
春离忽而上前。
朱亭镇却摆摆手,“无妨,石头,让我跟她道个别。终归是我……害了她。”
若非那一日他气急败坏丢开轿辇,她或许还不用死得那么快。
他看着盒子里的人脸,哑着嗓子低声说:“我有时候在想,若是那时候我没有当众揭穿你,以你那手段,说不定还能逃出生天去。”
那双眼睛依旧死死地瞪着他。
“石头后来告诉我了,是你杀了山鬼大人。”朱亭镇的手按在她的额头上,冰冷的触感让人很不适,他顿了顿,“可你却忘记了。”
春离在后头垂着眼,白皙的面庞静凉如雪。
“你总是在夜里骂我,斥我,怨我,咒我。说我害了你,说我负了你,说我背叛你。”
朱亭镇的手拿开,又道,“你说我许你长相厮守,许你一生一世。可我,许的,都是山鬼大人。”
肉眼忽然流出更多的血水!
朱亭镇望着她,“我欠你的,我自觉已还完了。如今,你也该受你的罚了。”
肉眼猛然次裂!
血水几乎流满了整个裂开的煞面!
朱亭镇收回手去,淡然道,“你去吧!地府里头,咱们再见。”
“崩!”
一声清晰的断裂声!
那张人脸突然从眼眉至鼻梁下颚,崩开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