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日之景,关内侯略带沉色的眉宇间露出几分淡淡的嘲讽。
他的手指点在桌面上,轻嗤了一声,“可他不知,检阅南疆这样的肥差,皇上为何派谁不好,偏偏派他一个文氏的子侄前来?”
若是关内侯有意勾连朝廷钦差,文氏与南疆联手,南北一望,朝廷岂非危在旦夕?
云落落听出了关内侯的意思,却依旧没有回应,只是偏过脸,看不远处的池塘。
紫鸢已不在花桥上,小纸人们却在那棵小小的柳树周围,将掉在池塘里的柳条从水里拖上来。
关内侯并未注意到云落落的视线,只继续道,“当年我父新丧,文氏便联合外戚诸臣,要夺我家侯爵之位。我为保全家,主动提出愿以侯府之力,守护南疆。”
原来如此。
云落落看见那边费劲的小纸人们,转回视线,想到三郎曾经教她的礼仪之数,于是认认真真点了点头,“嗯。”
“……”
关内侯有一瞬的僵滞,随后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小女冠,又道,“封源明知旧怨,却还敢开口跟我讨要好处。想来是在京中作威作福惯了,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任由文氏欺辱到头上却只能退避的无用小子。”
他微微一顿,语气里带了几分微不可查的狠戾,口中却是笑道,“可惜,如今的我,却是个睚眦必报的。”
当晚,一艘极其富丽奢华的三层明轮船便从江霞港出发,驶往南海水军驻扎大营所在的船埠。
然而,江霞港距离船埠,便是商船也要行上近半日的光景,更何况此时入夜偌大船只不过寥寥数十个船夫卖力踩动滚轮行船。
行了一个时辰,尚还能看到江霞港上那夜中不灭的灯火。
偌大的海面漆黑寂静,唯独船只缓慢前行时的轮声滚滚掀浪。
与外头的平静相比,船内却已是酒热人呼,妩女啼笑,一片欢腾之景。
封源坐在一张包银雕花的昙花大圆桌的主位,身边一媚一清两个绝色女子,被人众星拱月地献着殷勤,已是喝得半醉之态。
一把推开身边那个清丽的女子,举起手里的酒杯朝着对面的关内侯笑:“彤,彤大,你放心!这,这回,怎么说,做哥哥的,也一定要替你做了这漂亮账!”
关内侯本名顾彤。
他看着张狂轻浮的封源,却并不动眼前的酒杯,只朝左右看了眼。
那妩媚的女子立马站起来,笑着将自己揉进封源的怀里,举起手里的杯子送到他唇边。
娇滴滴地说:“王爷,莫非是如如伺候得不好,惹恼了您撇下如如,却去与侯爷喝酒?”
这本是极不规矩的举止,可是在场的一众无有人呵斥,封源又已喝得七八分醉意,脑子不甚清晰。
见那如丝眼神,如蜜嗓音,半边身子都麻了。
一把搂住了人,大笑:“好!好!如如甚好!”
那放肆的模样,哪里有堂堂贵胄半分礼仪教养。
满桌的武将文士大笑着看过来,可眼底,却已是一片冷厉。
眼看那杯酒就要送到封源口中。
“咚!”
旁边那个方才被封源一把推开的清丽女子突然碰倒了桌上的酒壶。
声音乍起,惊了封源一跳!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众护卫也立时警惕望来!
桌边一众人顿时眼神一沉!
唯独坐在桌对面的关内侯举起了手里的酒盏,淡笑道,“我敬王爷一杯。”
尚未回过神来的封源顿时再次笑开,就着如如手里的酒盏就要饮下。
旁边那清丽的女子忽而又歪头晃脑地靠过来,正好一撞,碰翻了如如手里的酒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