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雪茹所说“妖王旱魃绝不会对应龙大神的后人下手”一话,确确实实是龙家人人尽皆知的传说,龙正初无法反驳,其他人也同样无法反驳,他们今日故意不提这句,也只不过是他们为了一致对抗两兄弟,选择性失明罢了。
但龙雪茹哪壶不开提哪壶,偏要将这句话摆到台面上来,龙正初顿感难以招架,又深吸起烟杆来。
但叶子烟总不能无限制地抽下去,抽完之后,他仍未想到最合理的应对方案,便顾左右而言他道:“雪茹啊,你都嫁到田口村两年了,还来凑热闹干吗?”
龙雪茹笑道:“嫁出去了我也姓龙,永远都是货真实价的龙家后人,怎么就叫‘凑热闹’呢?”
龙正初眼光躲闪了一下,又道:“那也不管你们家的事。”
龙雪茹不依不饶道:“这可不是哪家哪户的事,是全村的事!我今夜专门赶回龙勒村,就是想到,今晚若不将此事和平解决,今后双方年生日久,隔阂越来越深,必定形成两个对立阵营,这可不是我龙勒村的福分啊!”
此话一出,围观者中,也有同情者斗胆发出不同的声音来:“是啊,族长,大福大贵两兄弟这辈子活得还不够惨吗?今日死了家父不说,还要这么羞辱人家,咱们龙家人骨子里可不是这种薄情寡义之辈啊……”
龙雪茹见有人帮腔,更加有了底气,逼宫道:“所以,还请族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条祖训,有还是没有?”
龙正初听明白了,表面上看,似乎全村人都站在自己一边,但并不代表那些没有说话的村民没有意见,若不能将此事圆满解决,往长远看,还的确如龙雪茹所言,难免导致族人的分化,便支吾道:“这个嘛,龙家人是有这条祖训……可是,谁也不知此说是真是假……我认为,防范于未然,总是没错的吧。”
龙雪茹见龙正初顺利上套,便趁胜追击道:“这就对了,族长你自己都说了,祖训没有文字记录,难以辨明真假,那么,针对的就不是哪一条祖训,而是所有的祖训!如此一来,此前你所说的被僵尸咬死之人必须打旱骨桩的祖训,又如何确定是真的呢?”
“呵呵,小丫头,你这是在将我的军啊!”龙正初被气乐了,争不过龙雪茹,便也懒得争辩,索性打起感情牌来,“唉,龙家族长这位置,可真是不好坐哟……”
龙雪茹见龙正初语气有所舒缓,便也不再步步紧逼,转而语重心长道:“族长,要我这小丫头说啊,其实,很多麻烦,都是我们自找的。您之所以觉得族长这个位置不好坐,是因为我们族人长期以来背负了太多本来没必要背负的东西,用太多条条框框将自己给束缚了起来。一会儿这条祖训不能违背,一会儿那条祖训必须遵循,我还记得有一条祖训怎么说的来着……‘龙勒村九星连珠,可为真龙,可灭蹬龙,拯救苍生于水火。’呵呵,一个又一个‘龙’字,让我们真把自个儿当成了应龙大神的后人,好像我们这些村民有多么神圣、多么与众不同似的。天底下姓龙的人那么多,人家哪个有像我们这么夸张的?在我看来,今日之事是非对错十分简单——咱们就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乡下农民,大福大贵两兄弟父亲不幸去世,现在人家希望老人家入土为安,这难道不是孝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龙雪茹的话语掷地有声,引来不少围观村民不住地点头。
龙正初本身也并非无情之辈,用法事羞辱两兄弟,内心本就不安,被龙雪茹如此一剖析,顿时更加自惭形秽,又深吸了一口叶子烟后,终于下定决心,朝做法事的人群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法事结束,大家都回家去吧。”
随着龙正初一声招呼,法事人群的一切舞步和念咒声戛然而止,躺在棺材里的三个男子也起了身来,扯下各自头上的符咒,随同众人搭手将空棺材抬走。
待人群四下散去,两兄弟的气也彻底顺了,龙大福对龙雪茹拱手道:“今日多亏了你回来,不然,这出闹剧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龙雪茹莞尔道:“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吗?当年,我爹在党河溺亡,还不是多亏了阳伯大叔亲自下河去打捞了五个时辰,才将他的遗体打捞上来。那时候,我家很穷,阳伯大叔可是一文钱也没收取,我从那时起就觉得,捞尸人怎么了?你们辛辛苦苦为大家干这样的脏活累活,大家应该对你们更尊敬才对……”随后,又语气沉重道:“算了,不说他们了。阳伯大叔走了,这可真是令人难过,快带我上你们家去看看吧。”
今夜第一次有人主动提出要去家里看望,而且还是那个专程从外村赶回的发小龙雪茹,龙大贵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一个没忍住,竟然原地放声大哭起来。
也就在此时,一阵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陡然传来!
“啊——”
声音是从北面传来,而那边,正是龙阳伯的家。
“怎么回事?”龙雪茹怔得不轻,抬头看去,只见漆黑的夜色中,原本往那边退去的村民又打着火把,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