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洸见到张謇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轻笑了一声说:“古往今来,新旧事物的交替,旧事物总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退场,这是人类文明的法则。
张大人,您觉得咱们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完成蜕变呢?”
“再怎么样,也不能苦了百姓,若是要以牺牲百姓为代价,这样的强国大计,不要也罢。”
“你哪只眼睛看到百姓因商办衙门受苦了?你只知道商办衙门所得利润,只有一成归了百姓,可你知不知道,很多在商办衙门工厂做事的人,刚开始都是无房无房无地的穷苦农民,深受地主剥削压榨;
自从这些人在商办衙门从事劳作之后,他们便有了稳定的收入,家庭条件也得意改善。
自始自终,商办衙门都没有拖欠他们一两银子,即便是征用土地,那也是按照市场价格,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签字画押的,比那些地主士绅的强取豪夺要好得多了。
商办衙门业务兴盛之地,老百姓的生活条件都有了显著的提高,难道这不是商办衙门的功劳?不是兴办实业的功劳?
我知道,商办衙门的行为,牵扯到了士绅阶层的利益,许多钱财原本都要截留在士家大族的口袋里,最后都流进了商办衙门。难道,就因为触碰到了你们士绅阶层的利益,你们就可以歪曲事实,煞费苦心地给商办衙门抹黑?”
“张謇并不知贝勒适才所言之虚实,张謇一心只想为百姓谋福祉……本意并无为士绅博取利益。”
“既然你不知道虚实,那就到民间去走走就知道了,深入群众去看看,深入市场去看看,深入实业去看看,总有一天,你也会发出跟我一样的观点,只有实业才能救国,只有改制才能兴国。
如果不能立足于实践,不察民情,所言之事,便是道听途说;所谈之策,皆是纸上谈兵。何谈经世致用?谈何强兵富国?”
载洸这一番交心的攀谈下来,彻底颠覆了张謇对自身、对自己所处世界的认知,他听完后,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用略带惊恐的语气说:“若真如贝勒所言,那下官岂不是既无信仰,又愚昧无知?”
“你跟其他那些只会高谈阔论的清流不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这次举荐你去江浙赈灾的原因,就是想给你个机会,让你深入到一线到去历练历练。
你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眼界,懂得辩证思考,善于接受新兴事物。兴许你现在还对世界形势还一知半解,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本贝勒的用心良苦的。”
张謇听完,又忧心忡忡地问:“贝勒厚爱,令在下不甚感慨,敢问贝勒,此次江浙赈灾,商办衙门准备了多少钱粮?”
“商办衙门近年所得利润,都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北洋水师跟新军里面……当然,还有你说的大兴土木,供皇家享乐的事情上面,所以……眼下已无多余银两可以直接给你调拨了。”
“那……地方的商官,可愿出资,与朝廷共渡难关?”
载洸摇头,“地方商官,虽说带着个“官”字,可却是商人的作风,仍然以营利为主,并不是什么地方父母官。即便以朝廷的名义募捐筹取钱粮,响应者也是寥寥无几。”
“那……地方的洋务工厂等,是否储备了足够的物资,可作义卖,以筹措赈灾所需款银?”
“地方的工厂,虽然是商办衙门名下的产业,可归根究底,还是官商合营的形式,其中,很多股份还是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