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别说这个了,今年跨年,铁柱又拿了奖金,双喜临门,就祝我们全家明年从头开始,霉运一扫而光!”丽娟举起酒杯。
秦铁柱也笑呵呵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李大牛拿了多少?”丽娟添了酒,又问道。
“嗯,和我差不多,”男人看着杯中酒,半晌,又改口道,“应该比我少一点。”
菜是吃不饱的,再加了两大碗饭,才叫酒足饭饱。
儿子进去做功课了,丽娟收拾了碗筷,准备去洗。
这是秦铁柱享受男主人待遇的时光,可以翘着脚看电视。
今天,他却杵在了厨房门口:“丽娟,我来帮你洗吧。”
“你今天咋了?发奖金了,精神不正常了?”丽娟笑着骂道,“滚远点,我家碗多啊?够你摔几个?”
男人讪讪地去走开,去看儿子。
儿子又在认真地做功课,台灯打下一束光,让他全身都沐浴在明亮的光辉下。
他呆呆地看了一会,没有再去打扰。
又转回到厨房,看着自己的婆娘在那哼着歌,洗着碗,肥皂水溅得到处都是。
生出五彩的泡沫,仿佛无限光明的未来。
“我出去看人打牌啊。”男人拿了衣服,穿了鞋子,对着里面喊着。
“知道了,今天跨年,早些回来。”女人在厨房里喊了一声,又哼回快乐的歌。
……
2018年12月31日20点
繁华的都市,遍布暖色的灯,街上有很多散步的人,到处洋溢着跨年的气氛。
秦铁柱叼着一支烟,蹲在街角,躲在路灯下的那一片阴影里。
仔细看他,身上是脏兮兮的劣质棉服,手腕处露着两截发黑的毛衣袖口,胡子拉碴、神情桀骜。
路人经过他,都下意识地绕着道走。
有些人一直低头看手机,走近时才瞄到一点火星,顿时像见了鬼般,赶紧跳开。
他眯起眼睛,似是很享受这种待遇。
突然,他感到有人在踢他的屁·股。
他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回头张望,却发现只是一个可乐罐,不知被谁踢到他的身边。
他恼怒之下之下,拔脚怒射,把可乐罐踢进了草丛。
四顾已找不到始作俑者,低头看到地上燃着的半支烟,小心翼翼地捡起来。
心疼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又塞进了嘴里。
他不敢再蹲下去了,沿着马路走了起来,像是喝过酒的醉汉。
一会走到自行车道上,一会走回人行道。
有时阻了行色匆匆的骑电瓶车的人,那些男人停车骂他,他唯唯诺诺地赶紧往前溜。
有两次,自行车道上没什么车,他竟然晃到了机动车道和非机动车道的分割线上。
汽车疾驰而过,他又像是受惊的鸵鸟,连蹦带跳地逃回人行道。
恍恍惚惚地,秦铁柱走到了这条路上,这是城市里最著名的夜店街,
今天比往常更加热闹,到处都是晃眼的灯,和震耳欲聋的音乐,打扮精致的男人,衣着清凉的女人,赴着一场场夜的盛宴。
他那么不适应这里的氛围,嘴里碎碎念地不知在咒骂着什么,却又停住脚步,以他最熟悉的姿势蹲了下来。
隐没在黑暗里。
这里,越夜越动人,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一辆又一辆跑车疾驰而至,带来了红男绿女。
一辆红色的跑车,刚刚等到了绿灯,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这喧嚣,转弯进入露天停车场。
没有注意到,一个流浪汉一样的人,猛地冲到了车的面前。
撞飞的那一刻,一车人看到那个男人嘴里蹦出了两个字,没人懂唇语,似乎是“抵命”、似乎是“两清”。
一个红发少年,醉醺醺地拍了一下方向盘,骂了一句“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