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贺泽山庄附近的青岩城香颐轩茶楼中,卫千辰和来宝,卫严,卫合几人正品茶听书,颇有几分闲适与自得。
蓦地,卫千辰听闻店内传来喧闹之声,他转头一看,原来是茶楼里来了一位新客,只是这位新客面上布满星星点点的紫褐色斑点,乍瞧上去很是可怖。江湖之中过客来往匆匆原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卫千辰几人未作理会,又专心听茶楼先生说书。
须臾之间,茶楼内爆出桌椅破碎的轰然之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只见方才进门的古怪客人正面色阴森地朝狼狈地扑在一地碎木之中的壮汉走去,他口中还振振有词道:“你说我碍着了你的眼,可你又杀不了我,不如我帮你把这双眼睛废了,从此再不会有人碍着你的眼。”
那壮汉时常在青岩城各处厮混,自恃武功高强,行事便十分散漫不讲究,偏生今日遇到这位相貌怪异丑陋的新客要同他搭坐一桌,顿时口不择言,直言这位客人扫了他的兴致,碍了他的眼,要将人赶走,岂料此番竟碰到了硬茬,不仅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竟还要废了他的双眼。
那壮汉受此一击已知悉眼前之人实力深不可测,完全不可招惹,他当即便求饶道:“前辈,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还请前辈饶恕!”
“饶恕?我只取你双目,已是饶恕。”那怪异之人嗓音亦十分粗粝,这般说着便一步步走上前去。
卫千辰心中无奈,今日他原本同贺泽牧野到这茶楼听书,先是山庄中侍卫通传,说是有要事禀报,卫千辰无甚兴趣便教贺泽牧野自去处置了,眼下却又撞见这样的场面。若任由那挖眼的惨剧发生,莫说茶喝不得,书听不了,便是午膳也入不得口了。
是以,卫千辰先是掂量了几人的实力,再算一算贺泽牧野据此亦不远,起身朗声劝道:“前辈,他是有眼无珠,说话又没有分寸,这才冲撞了您,被您教训也是应当。可这原本是口舌之争,前辈也已教训了他,他既言他知错了,还望前辈此番高抬贵手,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还这茶楼里一片清净。”
闻言,旁边有人小声议论道:“是啊,是啊。打一顿便是了,何必要取他双目,毁人一生呢?”
“这人不知从何而来,行事却颇为狠辣,惹不得,惹不得。”
那动手之人听得周围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沉着脸向周围扫了一眼,周围便噤了声,他这才转头看向卫千辰,入目只见少年人着一身白衣,大氅肩旁袖间皆绣有繁复的淡青色云纹,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端的是少年意气,风华无双,眸中含笑又分明带了几分傲意的模样像极了当年执意追随自己的那人。
可怜自己当年执迷于权势,对那人的一腔深情视而不见。不想到头来竟一无所获,又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宴青衣,宴青衣,如今倒教我去何处寻你?
星鬼知晓眼前之人纵使与宴青衣有几分相像,可他决非宴青衣,他的眉目更加精致,而他们的相似之处更多是在于神情与气度。是以,星鬼收敛心神对卫千辰道:“我闭关已久不知年月,方才出山,竟不知这江湖中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既寻不见赫赫有名的贺泽山庄,亦不见刀光血影,血雨腥风,旧人不在,皆是新颜,无人争名逐利,倒悠哉悠哉在茶楼中听书。
这已不是自己所熟知的江湖,自己所熟知的江湖似乎只存在于说书人的口中。最大的仇人不见了,最爱之人也不见了,这“江湖”令人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