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万物生长,人也自然不例外,正是一片春意盎然的好时节。虽然说今年冬天去的晚,但是毕竟再怎么留恋,依旧是带着冬日里的寒冷走了。在这样暖洋洋的季节里,平阳城中的很多人,尤其是士族子弟,都会趁着汾水暖起来,野外风光正好的时候,展开一系列的活动。在汾水几个比较好的洲头,每天都有许多出门春游、聚会的人家汇集,迁客骚人、文人墨客们的聚会也是频繁不断,似乎要将冰封了一冬所欠缺的活动一次性补足了一样。就算天公不作美,春雨绵绵中,人们也总能寻着一些风景优美的庄园,在屋内堂中,吟诗交友,看明澈的春雨落在那翠绿残红间,衬着诗情画意,然后相互觥筹交错,交流信息。在所有的信息当中,自然最火热的就是征西将军有了子嗣这一件事情,虽然可能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瓜熟蒂落,而且现在也不清楚是男是女,但是不妨碍很多人都开始猜测起来,并且好事者还开了盘口……上至荀谌这样的主事官,下至巡街的普通小吏,对于胆敢揣测征西将军夫人肚子的这些家伙,不仅没有动怒,甚至还有些人参与档口,对于这些人来说,生出来是男是女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确定了征西将军能生……咳咳,错了,是征西将军的夫人能生。是不是男丁,已经不再是最重要的问题,反正征西将军这么年轻,只要有了第一个子嗣就会有第二个,然后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就算是都是女的,招个赘婿难道就不可以么……反正这几天,平阳城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对于子嗣的观念,汉代人历来就是喜欢葫芦娃的,一串一串的多好,而像是后世那种只生一个的,生得多了就要被拖到蚕室砍一刀的,想必汉代人定然会愤怒的沸腾起来吧?这段时日里也是平阳城最为热闹的时节,虽然不见得有后世所谓秦淮风貌,金粉十里的风流样子,但是当严冬过后,万物复苏,这也是周边商队紧巴巴的赶过来,赶着补充贩卖货物的时候。以东西二市的繁华,一家家的酒楼食肆也正是当下平阳各种消息的中心,所以不仅是官吏,就连普通商贾,甚至一般的百姓,也都渐渐的知道了这个事情,兴高采烈的议论纷纷,就好象这不仅仅是征西将军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他们所有人的事情一般。连带着,南面太史慈进驻河东之后,原本以为卫氏的作乱会多少受到一些影响的河东经济也再度回暖了。河东之前受到的都是相对隐性的影响,虽说掌握着安邑皮氏一带、以卫氏为首的经济体系的高层变化很大,一些世家豪右也在这次乱局中毕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是所幸混乱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去除了卫氏之后,所多出来的空白区域,也很快的被其他人填满,给了更多的人出头的机会,新旧的更替反倒为原本的经济体系注入了更多的活力,以至于在河东一带,南北来往的客商行人,因此反倒更加的多起来了。斐潜自然是没有参与到这些已经不算是什么大事里去,闻喜裴氏也算是乖巧,暂且也就放权了。自从张云确定了黄月英已经有了身孕之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让黄月英好好的安胎养胎了。至于北面和西面有可能会有的一些乱局,在当年斐潜未能安定下来之前,或许还有些不好的影响,而到了现在,尤其是得知了斐潜将有子嗣之后,不管是平阳还是在别处,三色旗下的这些官吏兵卒,似乎也是将心底的那一丝忧虑给排除出去了一般,越发的紧密起来,因此在此时看来,这两处的问题,其实已经算是如同跳梁小丑的骚动了,翻不起多大的波涛来。当陇西的信使传来,表示李儒已经在渐渐的布局的时候,陇右收归三色旗下,也就渐渐的成为了时间问题,虽然马超等人或许还认为这反正离得远,征西也未必能够将其如何的想法,但是按照李儒的性子,有着这样想法的人,十有八九不会有多少好果子吃。再加上贾诩等人在三辅之地的配合,估计吞了陇右的马超连饱嗝都不会打一个。斐潜虽然不知道具体要怎么操作的,但是李儒、贾诩、庞统、徐庶四个人,联手坑起马超来,呵呵,估计马超直到掉坑里了八成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于斐潜,在此时,自然再不参与到这类“小事”当中了,任由李儒等人发挥就是。斐潜他些年头在并北这一带做的诸多事情,南征北讨下来的赫赫战功,再加上现在的这一份基业,在许多人眼中,已经是分量重得难以估计的人了,当然不适合再事事躬亲。在并北,多数人是知道斐潜是如何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就连之前让人畏惧的鲜卑,似乎也被斐潜打断了两条腿,根本不敢再露什么头,就连南面的弘农杨氏,也在三色旗下吃了大亏……这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亲眼见证的,但是这征西将军的名头是越发的响亮起来,三色旗在人们心中也渐渐的更有分量。因为如此,征西将军斐潜,虽然还是二十出头,还未到而立之年,此时在旁人眼中,都感到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最早的时候可能还有一些所谓德不配位的闲言碎语,现在基本上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至少在平阳这个地面上,没有人想要闲的蛋疼的去嚼什么舌根,大家都明白这后果恐怕没人受得了。另一方面,在黄月英有孕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也等于是给周边士族世家一个机会一般,和斐潜有些联系的便直接上门恭贺,没有多少关系的也是想方设法托人找关系,不仅是黄白之物,还送人,其中也不乏些眉目清秀体态妖娆的歌姬舞姬之类的,大有趁着正牌夫人不能承受恩泽的时候多少分润一些的想法。斐潜么,自然是不太管这些事情的,反正荀谌是平阳大管家,若是按照汉代制度来说的话,平阳这里就是斐潜的小王国,而荀谌就是这个小王国的国相,大小内外事务都要管的那种,加上周边士族豪右送礼也是好事,要是不收反倒会让这些士族豪右心中忐忑,所以也就来者不拒,统统的收了下来。这几天,斐潜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家里陪着黄月英,聊天说话、行走散步,有时给她削些水果,或是陪着下下棋,至于什么钢铁什么工房的事情,一律都让黄月英停了,不许她在操心。虽然说黄月英此时也不像是前几年在荆襄初结婚的时候小小的模样,吃多了北地牛羊肉也长大了不少,但是毕竟年岁才十八,又是怀孕初期,脑力体力都不好消耗太多,还是要静养为主,等胎位落正了之后,才算是安全。所以斐潜也都待在府内,有时也给她讲些故事,或是躺在床边,随意的扯些后世的什么话本小说的故事说给她听,有时候甚至也会轻轻哼上一两首歌……斐潜多少有个后世的灵魂,所以做这些事情来,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后世那种在老婆怀孕期间偷吃的,也基本上是没有多少责任心的表现,而斐潜两世为人,即将迎来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生命,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虽然斐潜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汉代,又有几个男人会这样陪在怀孕的妻子身边的?虽然男尊女卑的观念并非像宋明那么的严重,不过位高权重的征西将军能做这样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让黄月英心暖暖的,又多少有些鼻头酸楚。有一次斐潜进来,就看见黄月英斜靠在床榻之上流泪,看见了斐潜之后又连忙擦掉,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来……“这是怎么了?”斐潜坐在一旁,伸手将黄月英的手握在了手中,问道。怀孕的女子情绪波动都比较大,这是生理上的问题,斐潜多少懂一些。“没事……”黄月英摇头,小麦色的脸庞下微微的有些红晕散发出来,咬着嘴唇,半响之后才拿长长的眼睫毛夹了夹斐潜的身影,往斐潜的怀里靠了靠,听了听扑通扑通的心跳,忽然觉得好温暖,哼哼了两声,细声细语的说道,“……早知道……早知道就该让蔡姐姐早点来……”虽然说热孝已过,但是就算是黄月英不讲究,蔡琰也不会不讲究,汉代人还是很相信鬼神之类的。“想什么呢?”斐潜又好气又好笑。“……蔡姐姐……蔡姐姐总比那些好……”黄月英嘟着嘴,粉粉的嘴唇聚在一起,就像是初春的花瓣,“要不……小墨斗?小墨斗也不错的……”“咣啷!”斐潜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屋外什么东西打翻了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小墨斗慌乱的告罪着:“啊呀……我……我不小心……我……我再去打一盆水……”然后小墨斗没等斐潜和黄月英说些什么,就慌不择路的往后就跑,跑没几步,就听到又是一声“哎呀”,不知道是撞到了还是绊了什么。“你呢,不要多想……”斐潜伸手揉了揉黄月英的脑袋,“你这样子,不该让心情大起大落,也不要思虑过重……这样对身体不好……”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