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毓不知所措。卢毓还年轻,到了直谏院之后也没有遇见过类似于张村这样的人物,也就谈不上有什么经验。再加上其本人相对来说比较正直,虽然说也去过青龙寺和旁人辩论过,但在高台之上辩论的时候都是一人说一段,不会像是张村这般抢话插话,所以每当他想要说一些什么的时候,就被张村抢先一步高声堵了回去,然后一个个问题又抛出来,以至于使得卢毓当下看起来就像是心虚无言以对一般。张村越发的得意。周边围观的众人叽叽喳喳。『这人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有道理个屁!』『(⊙_⊙)啥意思?』『这都不明白(¬_¬)?』『呃……不懂……』『你有把剑,然后他人拿了你的剑,杀了人,算谁的?你的?』『怎么能算我的呢?当然就算他人的啊!』『喏,这不就是了么……可他说,这就算骠骑的了……』『啊?那你刚才还起哄说好?』『咳咳!嗨,你这就没意思了……我不起哄,那小子能那么嚣张?那小子不嚣张,那有现在这么精彩好看?』『……』那人无言以对,一转头,却见到身边之人又在鼓掌叫好……卢毓几次张口想要说一些什么,都被周边的声浪打断。他又没有什么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再加上他的名头也不如郑玄,压不住场面。围观的众人看见卢毓面红耳赤的样子,便是越发的欢乐,嘻嘻哈哈的闹腾个不停。这些围观的众人不是对于卢毓有什么偏见,而是一方面是看热闹的乐子魂,心中清楚但是就喜欢看热闹,另外一方面则或许是妒忌卢毓能当任,而他们还是平头小百姓。还有的恐怕就是脑袋空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实际上西域之事,对于中上层的官吏,亦或是稍微对于政治有些敏感的人,也都能看得清楚其中究竟是什么问题,毕竟这是政治啊……政治若不相互利益置换,互相妥协,尔虞我诈,反而是只懂得打打杀杀,亦或是谈情说爱,那还是屁政治?直接改偶像剧得了。手一甩,诛仙剑如风车一般舞动,打遍天下无敌手,嘴一勾,引得上至八十下至十八都是腆着脸贴上来,别管原本是天神还是总裁,也不管是特种兵还是法医,统统谈恋爱!卢毓越急,也就越发的想不清楚其中的逻辑循序,越是想不清楚,也就自然无法形成有效的语言输出,没有了语言输出,就让张村越发的气势高涨……周边的众人看着,哈哈笑着,很是欢乐。眼看着局面有些焦灼状态,也有些失去了控制,忽然有一个声音从堂外传来,『尔等都在干什么?!这是要咆孝公堂,聚众闹事么?!』如果说卢毓说话的音量是一,张村的音量就是三,所以方才张村压着卢毓在讲话,而新传来的音量至少是五了,人还没到,声音便是让堂内外的人都是一震。什么?十倍音量及以上?那就要去问问张三爷了……众人纷纷回头,然后看见了祢衡大踏步而来,一脸怒色,『谁在咆孝公堂!站出来!』『哗,祢正平来了!』『啧啧,这下有乐子了……』『嘘,闭嘴!』原本围拢在堂下的众人纷纷闭嘴,同时往两边让开了一条路,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是『这不关我事』,『我就是来打酱油的』,『刚好路过』,『碰巧经过』等等的状态,将张村暴露了出来。祢衡扫视一周,然后将目光定在了张村身上。镶金冠,白玉带,描金扇……哼哼。祢衡冷哼了一声,往前直行。周边的众人纷纷低头。张村吞了一口唾沫。在堂外围观的众人认得祢衡,他自然也是认得的。祢衡,祢正平,号称青龙寺头号大喷子,天下谁不知道啊?这家伙不应该是在青龙寺么?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这可真没想到……他来干什么?没等张村想出一些什么来,祢衡已经大踏步来到了他面前,上下一打量,『汝便是张氏子?汝欲直谏骠骑?』『(⊙o⊙)呃……』张村左右看了看,发现周边跟着他前来的那些士族子弟此时此刻,都像是鹌鹑一样低着头,一个个都是乖巧得不得了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有些发慌,『是,正是在下……』『谏言呢?!』祢衡喝道,『取来我看!』『这……』张村转身,『这个……』『其谏言在此。』卢毓上前一步,将上谏书递给了祢衡,『见过祢兄。』『嗯。』祢衡看了卢毓一眼,上下扫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拿过那封上谏之书,看了起来。张村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然后发现他竟然能听得见他自己唾沫滑落嗓子眼的声音……祢衡翻看张村上谏之书其实很快,但是张村却感觉像是过了许久一般。顶住!要顶住!张村给自己打气,鼓劲,只要能撑过去这一关,就肯定能成了!方才已经将卢毓打得溃不成军,现在要乘胜追击,若是再能将祢衡击败,那岂不是……哇哦!想到如此美妙的未来,张村小心肝不由得噗通跳了跳,然后便是多了几分的勇气,将腰杆挺直了一些,尽力保持原本的气场。呃,不对啊,祢衡只是青龙寺的从事,他不是直谏院的人,怎么能拿我的上谏书看呢?张村忽然想到了此处,便是一愣,然后斜眼去瞄祢衡,正巧祢衡也看了一眼张村。两个人的目光一对,张村便是下意识的挪开了眼神。啊?不对啊,我怎么避开了?该死!张村又重新扭头过去,却发现祢衡已经收回了目光,继续落在上谏书上了。这个……要不等他看完了,我再出其不意点明此事?嗯,定然可以杀祢衡一个措手不及!哈哈,这局又是稳了……『张氏子!这都是些什么?你是要上谏些什么?!』没等张村自我得意多久,祢衡突然暴怒起来,冲着张村大吼着,『孔子曰,忠臣之谏,有五义焉!一曰谲谏,二曰戆谏,三曰降谏,四曰直谏,五曰风谏!唯度主而行之!我且问你!你这属于何种之谏?!』祢衡的声音滚滚,宛如要将直谏院的屋顶直接掀开一般!不光是在堂下的众人顿时一缩脑袋,就连在直谏院外的侍从下人,都吓了一跳,然后纷纷蹑足而避之……『我……我这自然是直谏……』张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但是依旧咬牙挺胸说道,气势不能输,『直谏院……这不是直谏院么,自然就是直谏!还有,祢正平你……』『你竟然说这是直谏!好,就算你是直谏!既然是直谏,你写这么多某听、某闻、先贤曰、俗语云做什么?!什么是直谏?啊?!直谏是你全然道听途说,风闻而文么?啊?!』祢衡毫不客气的抖着那封上谏书,都快怼到了张村的脸上,『你到底学没学过孔孟之言?!懂不懂什么叫直谏?!你所谓的直谏,却在通篇写风闻!这就是直谏?!』张村脸上红了又白,『我,我……我这也是风谏!』『又说风谏?你以为这「风」就是「风闻」了?哈哈哈!风谏之「风」,乃婉言隐语是也!并非风闻奏事,捕风捉影!来来,你还要改成何等之谏,不妨都说来!』祢衡不加掩饰的对张村加以嘲笑,『观汝头顶冠,身着袍,一副儒生模样,竟然不通经文,不知正解,岂非遗笑乎?汝且说来!汝师从何人?学从何处?某倒是要知晓一二,是何等高人方有如此高徒!』『这!』张村脸白了又红,然后涨成了猪肝色,啜啜不敢言。他哪里敢将自己的师承说出来?堂下众人相互以目示意,快乐的小眼神到处乱蹦,却没有人敢擅自出声。『还有!骠骑直谏律,并非限制尔等进谏之举,而是规范谏言之文所用!』祢衡举起张村的上谏之书,很是嫌弃的远远举着乱抖,就像是抖一块抹布一样,『观此谏言,通篇都是风闻!既无实据,又无定论!西域有乱,乱至何种程度?波及几县几乡?百姓受灾,灾弥多少人口?死伤多少数目?吕奉先有罪,因犯何律,触及何法?骠骑之过,又是究竟犯了何律?!此类种种详实之数一律没有!通篇就是汝以为!汝听说!汝有闻!这叫什么?!啊?!何为直谏?就是须有实据!直中而言!』祢衡鄙视的看着张村,什么都是你以为,你觉得,你怎么不上天呢?『此外,谏当有解!既有问,当有解!因何之!何以之!欲何之!何之为!』祢衡抖着张村的上谏书,『看看,这满篇都是问,竟无半句解!昔楚王欲游荆台,直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