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有来?”一个士兵目不斜视,悄悄向身边的弟兄问道。
“我哪知道,要不你出城去问问金兵?”他旁边的袍泽还有闲情开着玩笑。
“滚!娘的,打了这么多年仗,这次居然有些慌。”骂了一声之后,这名士兵语带忧虑的嘀咕道。
“我说你越活越回去了,咱们投身行伍十几年了,什么阵势没见过。”同伴对他的胆小嗤之以鼻。
“不是,以前种公还在的时候,咱们有主心骨,什么事都不怕。可这新来的萧大人,好像不太靠谱,把归化都放弃了。”
“就是,我听人说,这个萧大人好像跟摄政王有关系,王爷的二夫人也是契丹人。要不然哪轮得到他呀。”
居庸关上,幽云守军严阵以待,三十门金轮炮整齐的排列在关上,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关前的一片平川,等候着前来送死的女真人。士兵们小声的议论着,看来,萧充放弃归化的策略,士兵们不太理解。
“别说了,来人了。”有人小声喝道,城楼上出现一群全副披挂将官,走在最前面那位,个子较众人都高,左手捧着头盔,右手按着刀柄,北方人剽悍,勇武的风格,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个人,就是幽云十六州最高行政军事长官,萧充。
来到关上,一眼望去,士兵们排列得整整齐齐,目光直视着前方。各种守城器械,安安静静的躺在关上,大战之前,总是有一阵让人窒息的宁静。戴上头盔,萧充开始巡视防务。居庸关是长城要塞,背后就是十六州的首府,幽州,退无可退。
自己临危受命,被摄政王亲自任命为幽云最高长官,一上任就遇到了历年来金国最大规模的入侵。不但摄政王看着自己,这幽云二十多万大军也在盯着自己,仗能不能打好,不但关系自己的前途,更影响着整个国家的命运。
巡视完防务,萧充在关上没有讲一句豪言壮语,只说了一句话:“人在关在,居庸关就是我等坟墓。”这句话,却比任何豪壮语更加提气。
当太阳在地平线上升起,第一丝阳光照射在居庸关上时,金国骑兵出现了。一面帅旗出现在宋军的视线之中,随后而来的,是如潮水一般蜂拥而至敌人。本来,人多是宋军的一大优势,可这次,金国入侵,号称大军二十万,与宋军数量持平。这将会是一场硬碰硬的战役,没有什么奇谋诡道,拼的,就是勇气二字。
卯时,金军大部队在关前列成了阵势,一眼望不到头,骏马嘶鸣,战旗飘舞,肃杀的气氛包围着整个居庸关,也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头萦绕。
“火炮准备!”关上的守将,拔出佩刀,发出了第一道军令。操炮手填装上铁炮弹,持火把的士兵举起了燃烧的火把。
“弓弩手准备!”守将的语气中,听不出来一丝一毫的紧张,这让战士们心中稍微平静一些。
持着强弓硬弩的射手们同时拉开了弦,那整齐的声音,就像一点火苗,把士兵熊熊燃烧杀气引爆开来。
与此同时,关前的金军将领,也开始下发了军令,两军将领的声音在关前回响,大战一触即发。士兵们握紧手中武器,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我生则国死,我死则国生,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金军阵中,令旗一挥,攻城部队以山崩海啸之势,呼喝着冲向了居庸关,高架着的云梯就如同一把利剑,直插过来。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五十步,金军前部已经进入了神臂弓的射程范围之内!关上的弓弩手各自寻着自己的目标,又将弓弦拉得紧了一些。
三百步!越来越近了,负责指挥守城的将军紧紧握着佩刀,在心里暗暗数着,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当城上的守军已经可以清楚感觉到敌的脚步时,守城将领大声吼道:“放箭!”接连而来的军令,在关上此起彼伏。
一片弦响!数不清的利箭,带着破空之声,射向了敌人。金军攻城部队的锐气,立时受挫,一排排士兵扑倒在地。随后赶来的,架起云梯,继续前进。与此同时,金军的箭阵也开始向关上的守军发难。
夺夺之声不绝于耳,锋利的箭头射在坚硬的城墙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一名又一名中箭的士兵倒了下去,但马上就会有人补上他的空缺,生命在战场上,是如此的廉价。
“开炮!”等候多时的军令终于下来,早就按奈不住的操炮手点燃了引线。震天的轰鸣声,响彻居庸关,这巨大的声响,使得金军的战马不住的嘶鸣,四蹄乱颤。
一架带有铁钩云梯牢牢的固定在了城墙之上,黑压压一片金后轻车熟路的爬了上来。第一个跃上城头的金兵,还没有来得及挥出一刀,就已经被一枪捅了一个透心凉。
“都监大人!”有士气大声叫道,守城将军寻声望去,离自己五十步远的地方,有金兵攻上了城头。反手抓住身后的战袍,用力一扯,扔在地上,这名将军挥舞着长刀杀奔过去,身先士卒,从来都是汉人将领的传统。
“杀!”都监冲上前去,砍翻了一名金兵,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得他满脸都是。可随后,更多的敌人涌上城头,有士兵想奋力的砍倒云梯,没来及成功,就已经殉国。一声闷哼,都监被一支流矢射中,正插在左胸口。
恰巧在此时,两名金兵冲到他的面前,高高抡起了砍刀,都监负痛一刀扎在敌人脚背上,顺势往后一滚,强撑着想站起来。陡然惊觉背后响起风声,可为时已晚,他撞撞跌跌的往前奔出几步,以刀拄地,还想起身,可接二连三的袭击,分毫不差的砍在他的身上。
“杀敌报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临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这名将领倒地身亡。
“现在听我指挥!”都监阵亡,第一梯队的管营大人冲上前来,担负起了指挥的责任,砍倒两名杀死都监的金兵,这名管营大人脸上没有丝毫悲伤,继续拼杀。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居庸关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这两个词,不再是夸张,而是写照。喊杀声,悲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这秦时修筑,用以抵御北方夷族的长城,在此时看来,是如此的威武悲壮。
帅府
萧充高坐于白虎堂上,聚精会神的盯着地图,接连奔入白虎堂的军官向他报告着关上的战事,他并不答话,最多点一点头,说一声知道了。
战事很惨烈,部队的伤亡很大,这次女真人是铁了心要还以颜色。集结了二十万大军,这是金国举国兵力的三分之一还多,他们甚至摆出了决死的姿态,不成功便成仁。完颜宗翰不足惧,可怕是兀术,他是金国名将,身经百战,经验之丰富不是完颜宗翰这个金国宗室所以比拟的。
照情报看来,金兵似乎并没有分路进攻,而是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到了居庸关来。可不是听说他们有八千的蒙古骑兵么?为什么前线回报,并没有发现蒙古人的身影?这八千人,难道飞上天了?
“范将军!”背后响起一声惊呼,萧充回头一看,一名将军全身铠甲残破,脸上染满了鲜血,踉踉跄跄奔入白虎堂,还没有来得及行礼,就已经半跪在地上。
“大人,金兵攻势太猛,弟兄们快守不住了。”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久经沙场的将军也为之落泪,可想前面的战事是如此的吃紧。
萧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大人,我部士卒伤亡过半,卑职求您,把我部撤下来,休整片刻吧。”范将军以头叩地,哀声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