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帐里突然一下子落针可闻,只有那火上的肥羊“滋滋”发声声响。萧充的领头,让将军们无所适从,每个人都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自己该不该站出去表个态。今天这个宴会,恐怕是个鸿门宴,摄政王想要削除我们的兵权。
“嗯?你,说什么?”王钰眯着眼睛,疑惑的打量着低头跪拜的萧充。
“臣情愿辞去军职,卸甲归田,以养天年,请王上恩准。”萧充仍不抬头,大声的重复了一次。将军们坐不住了,第二个出来表态的是种师道,他的说辞与萧充一般无二,也说自己年老体迈,不堪重用,愿辞去军职,交出兵权。
呼延灼等人仍旧犹豫不决,只有林冲,刘焉二人稳如泰山,一言不发。情势有些微秒,王钰端起酒杯想再喝一口,却发现杯中已空,不耐的皱了皱眉头,将酒杯扔在了地上。这小小的动作,也让跪在地上的两人浑身一颤。自古以来,宴会之上,掷杯为号的先例举不胜举。
好在,酒杯落地之后,不见任何异动。将军们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王钰转过身,想重新坐回上首,或许是因为酒醉,步履不稳,一个趔趄几乎摔倒。林冲眼疾手快,霍然起身一把扶住。王钰抬头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孤若站立不稳,肯出来扶一把的,也就只有你了。”
“王上当心。”林冲小声说道,继而垂手肃立,放开了他。
王钰回到上首坐下,盯着帐下跪拜的两人,良久无言。好大一阵之后,只听他叹道:“两位将军要辞去军职,交出兵权,那你部数十万人马,让本王交给谁去统率?”
见王上过问,萧充自以为摄政王已经默许了他的请辞,略一思索,突然想到幽云军中自己的副手韩毅,是摄政王的亲信,王上要削我的兵权,想必是为此人铺路,遂回答道:“副使韩毅可当大任。”
“韩毅?他指挥过大规模骑兵军团作战么?他有丰富的战场经验么?他的资历威望足以震慑群雄么?”一连三个问题,问得萧充哑口无言。使得他实在弄不明白,摄政王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若是真要罢我兵权,那我已顺水推舟,举荐了王上的亲信,可他为何有此一问?
“林冲,呼延灼,董平,刘焉,你们之中,还有没有人要交出兵权,辞官归田的?”王钰转向余下众将,沉声问道。
一阵沉默,众将不知如何自处,许久,老将刘焉起身拜道:“回王上,兰州重镇,面对金国西辽两大强敌,臣在此地经营多年,熟谙敌情。官职兵权,固然重要,但臣并不眷念。可臣不认为有谁比自己更了解西北军情。臣年近八十,廉颇虽老,壮心未已,愿作北伐马前之卒。”
众将闻言,不禁为他捏一把汗,好个不晓事的老将军。你不交出兵权也就罢了,反倒在摄政王面前夸起口来,一旦触怒王上,恐怕下场难以预料。
可这还没有完,刘焉话刚说完,林冲也拜道:“王上,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为国征战,当仁不让,臣自认为有能力统率全军,若北伐开始,臣愿作先锋,不打下金国,死不瞑目!”
林冲啊林冲,亏得你还是王上布衣之交,结拜兄弟,在此关键时刻,竟与王上唱起反调,岂不闻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事情已经如此明朗,你何必抓着兵权不放。
王钰闻言,微微颔首,叹了口气,以手拊额,作沉思状。良久,听他唤道:“萧充。”
“臣在。”萧充急忙回答道。
“孤且问你,你是汉人,还是契丹人。”王钰这个问题,让萧充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敢贸然回答,因为眼前这位年轻的统帅,越来越让他摸不透了。如果一个不小心,回答错了,恐怕就有杀身之祸。
“臣,臣是汉人。”思之再三,萧充回答道。
“汉人?哼哼,可你的父亲是契丹人,你忘记了自己的根本么?”王钰冷笑道。
萧义预感大祸临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索性一头磕在地上,只等谕令一下,引颈待戮。
“头抬起来!本王只是半个军人出身,可也知道,军人就算是死,也要昂首挺胸!”王钰似乎对萧充这样的态度十分不满。
萧充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正迎上王钰凌厉的目光,一个机灵,又低下头去。王钰再度起身,几个大步跨到萧充面前,伸出手去。萧充稍微一怔,伸出右臂,王钰亲手将他搀扶起来。
打量半晌,只听他说道:“不管你是汉人,还是契丹人,在本王心里都无差别。待将来海内一统,不论汉回蒙苗,女真契丹,都是我华夏臣民。自古皆贵中华,而轻狄夷,本王独爱之如一。”
萧充大感意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没等他回过神来,王钰已经颁下谕令:“传本五谕令,从今日起,全军乃至全国,再有议论汉夷有别者,定从重处治!”
言毕,又回视萧充,问道:“卿还要辞官归田么?”
萧充沉吟不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头脑都有些不清楚了,王钰视之,也不催促,转向种师道:“老将军,令弟是本王深为钦佩之人。血战沙场,战功卓著,临终时都还在任上,先贤楼上挂第一口钟,永警后人。本王希望,你们同胞兄弟,都作国家的擎天巨柱,撑起西北半壁江山。”种师道面有愧色,诺诺连声,思及弟弟的丰功伟业,和死后的极尽哀荣,不禁有些惭愧。
“好了,闲话少说,趁着今天你们七位卫戍长官都在,本王有一件事情要宣布。”王钰大步走回上首,却是龙行虎步,十分矫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