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黑字的认罪声明在灯光下变得刺眼,密密麻麻的小字遍布其上,只缺一个左下角的红色指印。洪向哲把印泥放在认罪声明旁边,看了眼手表,想着等这一切结束要不要带着调查官到常去的酒家喝点小酒。
情况已经很明了了,如果面前的林蔚然不签,电话那头的人便会出现,经济犯罪而已,低警戒度监狱服刑,几年后便能出来,让谁为这样的刑罚去死,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蔚然在思考着各种可能,他听着顾寰的呼吸,知道对方应该是受了伤,他觉得顾寰脸上应该有一块儿淤青,但不至于让这个帅气到让女人疯狂的男人破了相,再严重一点也只是断了一条肋骨左右,因为他并不认为这个男人会有什么激烈的抵抗。
可是林蔚然想错了,他低估了阿莫奈的决心,也低估了顾寰,抓住顾寰的几个黑衣大汉中有个是被特别挑选的,他既不是最能打的,也不是最心狠的,相反,他只是有一些让大部分男人所不齿的癖好。
这个男人被挑选的本意是吓唬顾寰,逼迫他做出对林蔚然不利的选择,可是顾寰长的太好了,这个有龙阳之好的男人觉得除了这一次他再也接触不到这样的男人了。他单独看守顾寰,面对一个被绑解释的小白脸,他不觉得对方能有什么抵抗。
顾寰一口咬在了他的脸上,撤下了一块儿肉。
不专业的捆绑让顾寰的双手在身前,没人绑住顾寰的腿,图谋不轨的大汉也为了欣赏顾寰的这张脸而摘掉了他的头罩,结果当其他黑衣大汉因为听到惨叫而冲进来的时候,他们只看到顾寰骑在男人身上,两个大拇指深深插进男人的眼睛里,鲜血四处飞溅着,吸引他们上来的原来是顾寰的嚎叫。
许久,顾寰叫不动了。他看到在门口惊愕的几个人,他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他想了想,站起身。想跟他们解释说自己只是自卫。大汉们蜷缩了下,顾寰注意到自己鲜血淋漓的手,他把手在衣服上抹了下,却擦不干净,他放弃了,继续走向门口,他不想解释说自己是自卫了,他要告诉他们他会配合的,不再抵抗了。
几根木棍迎面打开,顾寰本能的举起双手去挡。木棍砸在了他的手上,那双好看的手立刻就弯曲了,他开始侧着胳膊用小臂阻挡,木棍砸在了他的小臂上,让他的骨头像是断了似地疼。他一边后退一边寻找时机。他想开口解释,又想提出条件,他想告诉他们他会用所有的钱来换得自由,他甚至想他不会再随便祸害姑娘了。
一只脚揣在他的小腹上,其实是更下面的一些位置,顾寰直接蜷缩在地上,他忍着剧烈的疼痛抬起头。他想求饶,却看到一根木棍笔直的抽了过来,顾寰头破血流,他只能蜷缩在地上,几根木棍还疯狂的抽打着他,直到木棍纷纷断裂。然后就是脚了,他们又蹬、又踩、又踹,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寰一动不动了。
黑衣大汉们纷纷喘着气,揉着自己的胳膊和腿脚。他们陆续坐到一旁,累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当然不会去管那个已经没气的同伴了。
“他妈的……”他们骂骂咧咧着,斜着脑袋去看蜷缩在地上的顾寰。
这些黑衣大汉来自正统的黑社会,可不是那些只会吓唬孩子老人,打架还故意流了手脚的流氓,他们接到通知便安排了这次行动,本来应该还有一个女人被抓到这儿,却没想到那边失了手,他们沉默的抽着烟,等着能带来指示的电话,这个废旧工厂一时间格外安静了。
顾寰睁开眼,他看到那个近在咫尺的门口,他忍着全身的剧痛爬起来,因为他知道对方不会接受自己的求饶,他想活着,那他就要自己走出去,不会有人宽恕活着怜悯他,他想活着这件事需要他自己做到。
黑衣大汉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寰,他们一时间都不会说话了,他们看着顾寰站起身,看着他捂住腹部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他们没想到受了这样的伤人还能站起来,他们更没想到顾寰居然还能走。
“别让他跑了……”
刚刚休息过的黑衣大汉们再次冲了上去,这次他们轻而易举的将顾寰打倒在地,这一次顾寰开始反抗了,他突然抱住一个黑衣大汉,死命的往门口方向推着他,拳脚如雨点一般敲击在他的背上,顾寰又趴下了,他双手护着头,把整个后背都弓了起来,有大汉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肋骨上,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撕裂似地疼。
顾寰开始求饶了,他太想活下去了,他抱住一个大汉的脚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他抬起头想让对方看到他吐血的嘴,他想用这个向对方证明他已经没力气再跑了。
是手机响起的铃声救了顾寰,为首的叫其他大汉住手,拿着手机走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顾寰想告诉对方自己会答应对方的一切要求,可带血的剧烈咳嗽却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为首的挂断了电话走过顾寰身前蹲下,顾寰甚至能看到他眼眸中闪烁着的凶光,为首的对另一个大汉示意了一下,这人立刻把断了个木棍取来,为首的点了点头,他牟足力气,砸断了顾寰的一条腿。
顾寰疼的撕心裂肺,却没办法在
地上滚动,开了扬声器的手机传出风音,顾寰拼命忍住疼痛。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告诉林蔚然他想活着。
“告诉他们,我有多少钱,我的钱够买多少条命。”
林蔚然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顾寰注意到身边为首这人不屑的轻笑,他提醒林蔚然:“开了扬声器的。”
“开了最好,你们听着,不管对方给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十倍。”
为首这人依旧不为所动,顾寰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喂,算了吧,我们带着钱一起回家不好吗?”
并不知道顾寰现状的林蔚然皱起眉头。他瞧不起顾寰的懦弱,他看不惯顾寰在失意的时候会放浪形骸,更厌恶顾寰在承受和自己相等压力的情况下,脆弱的那么理所应当。
“我需要考虑。”林蔚然拖延时间。“给我几个小时做决定。”
顾寰看到为首这人嘴角划过笑意,注意到他更加不善的目光,他看到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几人开始处理同伴的尸体,就那么拖在地上,像是拖着一条死狗。
“记得我们一起看过的那部香港电影吗?”他用中文说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回不去了。
突然转换的话题和语言让林蔚然诧异,他一时间没想起顾寰的那部所谓电影,紧接着他听到电话里传来顾寰的惨叫。
“说韩文。”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林蔚然想起来了,伴着电话中顾寰的哀号,他记起了那部老黑帮电影。记起了那个雨天墓地,黑衣黑伞的场景,顾寰说自己死的时候一定要完成少年时期的梦想,哪怕是花钱也要雇这么一群人给来一个盛大的预演,他说他哪怕坐在轮椅上也要看他们彩排一次。这样才能放心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