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在这深秋初冬交替的时节,雨水无疑是加重了寒冷,也加重了深宫的森严与冷冽。
朱炎烨自登基以来,日夜忙碌,他深知自己的处境犹如海上的扁舟一般,暗潮汹涌,惊涛骇浪随时都会冲向他这叶小舟,而他不得不冷静沉稳的应对着。
他需要一个坚定拥护自己的人,他需要一个与他永无二心的女人来为他生下子嗣,可是那一碗碗褐色的汤药却坏了他的计划。
朱炎烨历经无数的尔虞我诈,被欺骗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可是他却从未这般的震惊不解,他不愿意相信怀中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宁愿认为是这宫里有人居心叵测,想要害她。
“到此为止吧,朕的御医不少,她不必再学了。”朱炎烨看了看怀中那张苍白熟睡的脸,他叹息道,修离从未见他如此的疲惫,仿佛那个永远精力充沛的朱炎烨已经老去了。
他是何等的信任她啊,以至于竟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喝下一碗碗的药,而他还真的以为,那些是十全的大补药。
“是,臣妾知道了。”古涵薇谨慎的应道,但她依然跪地垂首着,以一个罪臣的姿态。
所有人在他的面前,都不过是卑微的臣子,别人都以为她是宠妃,以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从信王府的夫人,再到宫里的静妃,若非受宠,怎能有如此的造化呢?
可是古涵薇是却很清楚,她对他来说,只是手中的一枚棋子,他们互相合作,当然也是各取所需,只是他手中的权力与筹码,无人能敌,她时刻都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起来吧,今日之事,若是有人敢胡乱言语,杀无赦。”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声音低沉而阴冷的响起来道。
“是——”古涵薇以及众多宫人齐齐应声,众声如若暮霭中的丧钟,沉重悲鸣。
朱炎烨将宁小仇抱回寝殿中,将她安置在榻上,顾不上穿上自己的衣裳,而是动作轻柔的将她身上的软甲脱下,那锦衣卫的软甲穿着虽然是极为精神好看的,但躺着难免会硌人。
郭槐眼明心细,他看到君王不住的揉搓着她的双手,便立马吩咐下人去烧一盆炭火来,如今还未正式入冬,虽然天气有些冷了,可是却也还未到烧炭的季节。
“皇上,先将衣裳穿上吧,小心着凉了。”郭槐看着坐在床畔发呆的君王,不忍战战兢兢的劝说道。
朱炎烨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榻前,目光深沉而复杂的看着躺在榻上的宁小仇,他仿佛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也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只是默默的坐着,发着呆。
郭槐不敢再言语,只是悄悄的将龙纹的披风罩在君王身后,而直到宫女们将炭盆抬进来,他才缓缓回神。
那烧的正旺的炭火让寝殿里的阴冷渐渐消散,炽烈的火光也让这宫殿中,增添了几分生机。
“郭槐——”朱炎烨转头看了看那炭火,他冷幽的开口道,郭槐急忙趋步上前:
“奴才在——”
“你办事一向细心,可是这回怎么疏忽了——”他看了看那盆来得及时的炭火,声音冷冷清清的说道,依然带着几分愠怒的神色,令人颇为胆寒。
郭槐听罢,慌忙屈膝下跪,“皇、皇上,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啊——”郭槐跪地道,面色惨白无光。
他虽然是宫里的大太监,可是却也时时刻刻伺候君王,那小厨房的事情,他顾暇不及,也是难免的,再说,宁小仇连朱炎烨都瞒住了,更何况是他这个外人呢。
可是郭槐知道,此时的皇帝,尚处于愤怒之中,他心底不缺真相,他只是无法排解满腔的怒火,因为,他根本不舍得惩罚床上的人。
“朕多想让她生个孩子,日夜盼着。”朱炎烨脸上的愠怒之色渐渐的淡了下来,心中那股无明业火好像无疾而终,看着床上的宁小仇,他眼中满是落寞疲倦的说道。
声音依然幽冷,可是却平静了许多,郭槐听出他话里的无奈与疲倦,一时间,不禁为他感到难过起来。
“皇上,兴许钟姑娘只是年纪还小,还不曾想要生育,所以才一时糊涂了。”郭槐犹豫着安慰道,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这宫里,无论是哪朝哪代,能侍奉君王的女人当中,哪一个不是日思夜想的,盼着能够怀上龙种?可是如今,这个‘钟清初’竟然反过来了,不肯为皇帝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