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丁全是个榆木疙瘩,不爱说话,性子木讷,想要说服他偷懒,本就是件不容易的事。
“不行!”丁全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一声来道,他大声叱道,平时敦厚老实的他,这会儿却变得有些暴躁强硬。
此时风雪夹击,他们正好停在半山腰上,山路陡峭,这木板车本就沉重,更何况上面还躺着一具尸体,如今全靠丁全一个人撑着,另外两个医工虽然一副还在商量的样子,但是俩人都已经松开手,心中的决定清楚了然。
“哎我说你个丁全,怎么就不行了?!你这榆木脑袋啥时候才能开窍啊?”那瘦小医工长得一副机灵精明像,他被激怒了,顿时跑到丁全面前来,气势汹汹的指着那丁全骂道。
“是啊,丁全,这个女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但是从宫里拉出来的,皇后娘娘还特别关照了,你说说,这样的人,咱们要是让她入土为安,那皇后娘娘岂不是要来找我们算账?”那前头的医工相对缓和耐心许多,他走丝毫不顾木车沉重,直接走下坡来,苦口婆心劝说道。
他们医工身份卑微,平时除了给牢里的犯人瞧病之外,还要负责将皇城里的死尸运送至乱葬岗,这虽然是件苦差,但好在上头也会额外给些辛苦费,所以平时他们也都认真的按照规矩,将死尸运到乱葬岗埋了。
但是今日,这具尸体竟然是从皇宫里送出来的,他们在宫门外接收了这具尸体,并且,皇后身边的老嬷嬷还来送了话,暗示这尸体生前罪孽深重,不必认真处置,随意些便是。
他们虽然不敢坏了规矩,但是雪天路滑,加上皇后的特意关照,他们难免也都松懈了,觉得着尸体不运也罢,扔在这雪地里,早晚都会被野地里的恶狼叼去吃了,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行!”丁全依旧态度强硬的拒绝道,他那憨厚的脸上布满气怒,死活不肯就这么把尸体扔了。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那医工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面对态度坚决的丁全,他已无话可说。
“得了!跟他废什么话,要推他就自己推,咱俩赶紧走,这鬼天气冷死人了都!”而那瘦小的医工干脆将他拉走,懒得再跟丁全说话。
“走走,真是倒霉!”两人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顺着雪道,往山下走去,只留下丁全一人守着木车。
丁全瞪着那离去的俩人,咬牙气怒着,但却无可奈何,此时这茫茫山道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与那尸体作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而那沉重的木车也只能靠他一个人撑着,他稍有松懈,那车子便会往山下滚去。
好在那俩人还算有点良心,给丁全留了一盏灯。
丁全只能奋力推着木车,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去,那笨重的木车吱吱呀呀的,就如同是一头年迈的老牛一般,步履蹒跚。
乱葬岗是处荒凉而死寂的地方,这里除了野坟,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了,正常的人也不在此处逗留,而走上崎岖的山路,便能看到此处不仅荒坟遍布,而且还几乎是寸草不生的萧索景象。
大雪纷飞的冬夜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沉一片,目光所及都只是一堆紧挨着一堆的土坟,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而那盏灯笼渺小得犹如一粒芝麻,在鹅毛大雪中显得尤为的无力。
丁全将那用草席裹着的尸体扛在肩上,他一手提着灯笼,徐徐往墓地里走去,慢慢的寻找能够容得下肩上的尸体的地方,而他走了许久,才找到了一块空地。
他将肩上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随后拿起铲子,在那空地上卖力的挖着坑,丁全很着急,他已经比静妃交代的时间晚了一些,他必须要加快速度。
很快,在丁全的努力下,那空地上便出现了一个恰好能够容纳一人的地坑,他有些着急的将那草席解开,把那冰冷的尸体放到地坑中去。
那尸体上的穿着打扮依旧华丽精美,只是她头上的金钗玉簪全都已经被那两个医工摘走了,若不是丁全阻止,她身上的这套衣裳也会被他们扒走,毕竟她是无家可归的罪人,没人来认领尸体,只能被扔到乱葬岗。
丁全忽然想起她在地牢中跟自己说的话,她曾经问他,死了是不是也要去乱葬岗,当时他没有回答,如今却没想到,他会亲自将她运送上山,这是何等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