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还因为掖庭的事记恨皇上吗?”他忍不住开口,而宁小仇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只是灿烂一笑,随后耸耸肩道:
“不啊,其实仔细想想,他是皇上,而我又把柳嫔推下了水,按照规矩,他罚我去掖庭,是再正常不过的。”她这番话说得很诚实,是真的释怀了。
朱炎烨察觉得到,在那杯‘毒酒’的生离死别之后,他们彼此都在改变,她开始理解大铳这个时代的无奈,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这里的一切难以接受。
而他也在与自己和解,卸下血雨腥风里的冷酷与阴狠,将那些暗面整齐有序的折叠起来,学着她的样子,去认真感受这世间的风花雪月。
“宁姑娘当真释怀了?”他笑了笑道。
“嗯,释怀了——”她认真的点头,“他是皇帝,不是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所以跟他在一起,我注定要被那套规矩束缚,不能要求他像我一样无法无天。”
宁小仇难得自省,但她心底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这么久过去了,她也早已经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她不能以未来的时代来衡量大铳的是非对错,她既然来了,那就不得不接受这个君王时代的沉浮与身不由己。
“可是宁姑娘还是不愿意回到皇上的身边。”他背对着她,语气模糊不清道,若是宁小仇脑子在这方面多下点功夫,就应该能听出他的复杂与苦涩。
“这跟我释不释怀有什么关系?”宁小仇走出来,她不以为然道,“我不能回到他的身边,是因为我们之间没了信任,他想杀了我,我怎么还回得去呢,即使我全都释怀了,他也仍旧不会信任我,我是他的仇人。”她有几分落寞的说道。
朱炎烨静默无话,突然间的安静让这座庭院变得有些古怪,明明是他先发问的,可是现在他却没了话。
宁小仇倒是毫不在意,她说完,径直的朝那风铃走去,她仔细的观摩,那信笺上的红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逐一的读去,发现全都是深情款款的祝语。
“这是你给你的心上人做的?”她眼中不免泛起羡慕的光问道。
“嗯。”朱炎烨点了点头应道。
“以前也有人给我写,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仰头看着这一挂他亲手做的风铃,回味那美丽而温柔的祝语,不禁微笑着喃喃道。
“我听说,将想说的话写在风铃上,有多少阵风,这些话就会对那个人重复多少遍。”这时候,朱炎烨转过身来,他望着廊下认真观摩的她,重整心绪后,轻笑说道。
宁小仇笑了笑,却不说话,仍旧一一的阅读那些字,来回的看着,爱不释手的样子。
“我真羡慕你的心上人,她要是知道你这么思念她,就一定会原谅你,并回到你的身边来的。”此时一阵风吹来,那风铃叮当的响了起来,宁小仇笑容真切的说道。
“但愿吧。”朱炎烨轻声道,两人立于风中,看着那风铃摆动,听着清脆的铃声,却不再说话。
这一夜,朱炎烨做了很多梦,他梦到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有噩梦也有美梦,梦里的她,或开怀大笑,或嗔怪生气,又或是嚎啕大哭,逗趣十足。
每当她笑得露出满口白牙时,他都忍不住却捏一捏她那尖俏的下巴,看到她撒娇嗔怪的时候,他就故意把她揉进怀里,臭丫头来臭丫头去的唤着,而每次她哭时,他都能轻易分辨,什么时候是假哭,什么时候是真哭,太监郭槐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圣上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敢在那小老虎的嘴里拔牙。”
他的御阳宫几乎成了她的游乐场,那屋顶上的琉璃瓦都被她打下来好几片,而他后来带她上朝,让她扮做锦衣卫的模样,站在他的身侧,哈欠连连的她又替他出了不少气——看到大臣们跳脚的模样,他就忍不住欣慰笑起来。
她是的福星,是他的祥瑞,是他此生的最难舍。
“宁儿,你跟朕回去好不好?御阳宫里太冷清,你就再陪陪朕吧——”梦中的他不断请求道,他心绪澎湃,日夜都希望她归来。
“那你还给不给我喝毒酒了?”只听梦中传来她的声音,那熟悉的声音里带着她惯常的小得意。
“朕怎会给你真毒酒喝?”他激动的回答,那杯酒不过根本没有鹤顶红,是他让静妃中途换了药。
“那你还会不会罚我去掖庭?”她又质问道,朱炎烨急得团团转,可是却始终无法在梦中找到她的身影,这让他恨不得撕碎光怪陆离的梦境。
“你不是已经原谅朕了吗?掖庭的事是朕小气了。”朱炎烨无奈说道,威严霸气的君王在梦里竟然成了一个委屈的小男人。
“那你,是喜欢钟清初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梦里面,宁小仇咄咄逼人,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说这番话时候,那不依不饶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