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亨之的书信还新鲜热乎着,他是在得知宁小仇被抓走之后,才匆忙往这九成宫里写信的,那信上都是他肺腑之言,以及大胆的猜测,如今他朝不保夕,唯有站在朱炎烨这边,努力的避免坏事发生才可有生机。
朱盛林拿着刘亨之的亲笔书信,双手却是颤抖着的,那信上白纸黑字的,将许多事说的清清楚楚。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她竟然这么狠毒——”朱盛林看完那封信,却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那病弱无助的时候,虽然以往他的病都是装出来的,都不过是为了演戏,掩人耳目罢了,可是此时此刻,面对那信上的一切,他的病似乎成真了。
其实从当年蜀国商队入宫觐见的时候,他就开始怀疑自己所宠爱的这个女人的身份了,那蜀国商队都是极为富裕的人,他们虽然走南闯北,可是做着的蜀绣的生意却如火如荼,那一次觐见原本也是稀松平常。
但是没想到,乐康的父亲在宴会中,借着酒劲多说了几句话,就改变了许多事。
乐康的父亲喝醉了,却指着当时的德妃说,“娘娘如此面善,在下好像在哪里见过,大概是许多年前了,那时候朱雀部族刚刚遭遇山火没多久,在下在南疆的一片密林里迷了路,最后还是娘娘您救了在下的命。”
“不过后来听说那密林又起了一场大火,在下还为娘娘和皇子们担心呢,不过如今看到娘娘安好,在下就放心了。”宴会上,乐康的父亲是这么说的。
当时德妃专宠,朱盛林也认定了她是自己一生一世所爱的女人,而朱雀被大铳灭族的事,对外之称是朱雀遭遇山火,族人都在大火中丧生,只有少部分的明眼人知道真相如何。
而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商人只是喝醉了酒胡说,或者是他记错了时间,可是朱盛林却记在了心上。
而早在那蜀国商队来之前,他心中就已经有了怀疑,只是没有明显的证据罢了,在蜀国商队回去之后,朱盛林立马秘密召见刘亨之,让他暗中去苗疆找人,却没想到,刘亨之还没出发,就传来了蜀国商队遇害的消息,这件事更加让朱盛林断定,身边的人不是司花芜,而是司赤芍,只是那时候,他还抱有幻想,想着司花芜还活着,还在某处等着他。
但后来刘亨之带回来的消息却是,那场密林里的大火烧死了很多人,没有人再见过司花芜的踪迹,只是知道,当初她在那场大火前,生下了两个孩子,两个双生的男孩。
朱盛林一边防着身边的司赤芍,一边几番追寻司花芜的踪迹,可是都没有结果,不仅如此,那司赤芍生了九王爷朱炎煦之后,野心日益勃大,纵使她在外人眼中隐藏得滴水不漏,可是他终究是她的枕边人,他很清楚她心里怎么想的。
司赤芍不仅派人使计杀了蜀国的商队,试图隐藏她当年派人偷偷在那南疆密林里放火的事实,而后,她借着司花芜的身份,在宫中得了专宠,还顺利的生下了皇子,为了给朱炎煦铺路,她不动声色的杀了王皇后,从此,这后宫,她说了算。
朱盛林本想好好待她,即便她做了许多事,即便她不是真正的司花芜,但是他们已经成了夫妻,也有了孩子,他也想看在司花芜的面子上,让她好好当德妃,可是司赤芍是个不会满足的女人。
杀了王皇后只是她第一步,她甚至暗中勾结大臣,里里外外的打点,试图废了朱炎啸的太子之位,而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君。
若只是在后宫争宠耍心思也就算了,可是她竟然把算盘打到了皇位上,想要动摇大铳的根基,这可是触了朱盛林的逆鳞。
他本是个成功的帝王,这万里河山,都牢牢地掌握在他的手中,他怎能容忍一个女人来左右他的皇权大业呢?
一碗掺了毒的羹汤,将九王爷朱炎煦的身子给废了,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当皇帝的可能。
而即便他是皇帝,但他已经不再像年轻时候那般了,他的身体正在老去,年轻的时候四处征战留下的伤痛不断的折磨着他,可是他还是不想放下手中的权力,他虽然立了太子,可是却并不代表他甘心死去。
他听闻周朝的皇帝也曾修炼长生不老术,所以,他也动心了,开始炼丹修道,他相信,只要他的身体无病无灾,并长生不老,这江山就始终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对外称病,可是却暗中使计平衡几个皇子之间的力量,他让他们斗着耗着,谁也赢不了,谁也无法掌控大铳的所有,而等他成功修得长生术,他就可以重新掌握一切。
所以两年前,他更是狠心假装误食丹药病重,朝中也因此巨变,大将军王玄锡果然是野心勃勃,他身为太子的舅爷,意图起兵逼迫他退位,让太子登基。
朱盛林并非是任由宰割的皇帝,朝中他最忌惮的便是王玄锡功高震主,他和朱炎烨各自拥兵,在两者当中,他自然选择让朱炎烨胜出,毕竟朱炎烨是他自己的孩子,他当了皇帝,即便将来有什么不测,这天下依然姓朱,所以,朱盛林暗中谋划,灭了王玄锡一族,朱炎烨胜出。
朱炎烨登基之后,他主动搬到这九成宫里来,表面上说是静养,可是暗地里,却一直在研究不老术,而他更是在偶然的机会,在九成宫的卧龙洞中发现了当年周朝皇帝遗留下来的夺舍术秘籍。
由此,他瞒着司赤芍暗中搜索一切跟夺舍术相关的事,因为他很担心一旦司赤芍掌握了夺舍术,她会治好自己的儿子,从而让朱炎煦夺天下。
所以,他一直暗中跟吐蕃联络,吐蕃老赞普的死,也是他和昆布联合的结果,两人暗中来往频繁,而他也早已经在吐蕃另起炉灶,那雪山地宫,就是昆布专门用来给他练那禁术的地方,若不是前些日子被地神庙的一个女人撞破,更不会有人知道那看起来洁白神圣的雪山中隐藏着什么。
他以为这一切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可是却没想到,云旗竟然也是司花芜的孩子,他确实看着云旗跟司花芜很相似,可是因为他从小就被养在司赤芍的身边,朱盛林只以为那云旗跟司梦南一样,是和司赤芍相近的血脉,他并不追究司赤芍身边带着朱雀的人,因为他内心始终对司花芜带有愧疚,朱雀被灭族是他计划,可是真正的司花芜看到自己的族人被他所害,心里定然对他失望透顶。
“我要杀了那个女人,杀了司赤芍!”朱盛林咬牙切齿道,他一直在寻找司花芜的两个孩子,他知道虚怀救了他们,可是却只剩一场空留在身边,另外一个孩子下落不明,他曾试探一场空,他也回答自己的弟弟失散多年,可是却没想到,原来他的孩子早就被司赤芍带走,并且把他变成了卑贱的杀手。
“陛下,当初您为了让云旗帮咱们做事,以可以让他摆脱太妃为饵,如今却不想他竟是大铳的皇子,现在就被扔在那石室里,这该如何是好啊?”步乃着急道。
当初的朱盛林有多疼爱九皇子朱炎煦,他现在就有多心疼自己跟司花芜的孩子。
他以为他在算计司赤芍,毒了朱炎煦也算是报了仇,可没想到,司赤芍这么狠心,活生生的把最像司花芜的孩子折磨成了一个任由摆布的棋子。
“罢了,事到如今,他要恨朕,那就恨吧,等朕的大计一成,一定会好好弥补他们兄弟二人。”朱盛林想了想,沉重道。
“那、那咱们就准备动身吧,昆布王爷已经派人接应咱们了——”步乃只好劝道。
“嗯,你去准备着,朕去一趟石室,看看他。”良久,朱盛林却还是决定说道,他的心中五味杂陈,这大业就快要完成了,却没想到竟然被司赤芍摆了一道,她应该早就算准了,他得知自己的孩子变成这副模样的时候,是何等的痛心吧。
石室里头,三人正吃着守卫扔下来的食物,他们盘腿团团坐,筋疲力尽,却又无可奈何,唯有宁小仇还在喋喋不休。
“哎哎,不如我装死吧,太上皇不是要拿我做药引子吗,那肯定想要我好好活着吧?”她又生出一计来道。
“然后呢?我们嚷嚷你死了,快来人啊,然后他们来了,我们打不过,又眼睁睁看着你被打醒?”李慕云白了她一眼说道。
宁小仇嘴里啃着馒头,但是也不肯闭嘴,“哼,都怪你们俩,偏偏这个时候使不上功夫!真没用!”
“对对对,我们没用,姑奶奶,你就多吃点吧——”李慕云又塞了个馒头给她,“等会儿路上可别喊饿。”
“路上?等会儿去哪?”宁小仇抓住了重点,困惑道,而向小逸却始终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吃着,像是犯了错内心负罪的小孩。
“你刚才没听见,那上面的人乒乒乓乓的收拾东西啊,那肯定是准备逃跑了啊,看这样子,是要把咱们三个都带上。”李慕云了然道。
宁小仇瞪大眼睛,眼珠子咕噜乱转,“好、好像确实是这样,我也听道了!”她认真严肃道,“可是,他们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啊?”宁小仇又悄摸摸的伸着脖子问道。
“吐蕃。”而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向小逸却开口说道,两人齐齐看向他,“太上皇要去吐蕃才能施夺舍术,那雪山地宫里,就是祭坛。”
宁小仇和李慕云听了之后,都愣住了,嘴巴里的半个馒头差点掉下来,而向小逸却满脸平静。
“太上皇早就知道了夺舍术的秘密,太妃不过是后知后觉罢了,外人都以为太妃做的一切都是太上皇的意思,可其实,他一面利用太妃,一面又警惕着她,因为担心太妃掌握了夺舍术就拥护九王爷登基,所以他一直瞒着,而是暗中跟昆布联合。”向小逸继续平静的说道,他知道许多事情,因为他就是那个被摆布其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