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宥临有一瞬间的怔忡。
看到“大公子”三个字,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些话是某人写给自己的,但片刻之后,他产生了极大的疑问。
他反复把这几行字看了数遍,发现记忆中并没有哪个熟人是这种笔迹。这几行蝇头小字非常歪斜,有点儿像刚启蒙不久的孩子写的,其中还有几个别字,那么也许是个识字不多之人留下的。
可此人既然有本事在他常看的书中留下字条,必然是杨府中人,杨府的下人当中,识字的几人他都知晓,一一思索,并未觉得可疑。
除非……是已死之人,生前留下的。
但那会是谁呢?
杨宥临如堕迷雾,把这张纸卷起来,打开博物柜的抽屉,锁进了一个盒子里。
因为这件事他心绪不宁,半夜又做起噩梦。
这次的噩梦更加奇怪,因为他不止梦见了龚止戈和凤珩,还梦见了自己与段沁茹。他已经很久没想起过段沁茹了,他少年时的悸动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因而当梦里出现她的脸时,杨宥临的潜意识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这好像是那日天福城杨家老宅,赏花宴时所发生的一幕。
杨雪罗冷着脸道:“曾夫人,现在坐在这儿可都是未出嫁的姑娘和公子,您说您一个有夫之妇来凑什么热闹?”
“万一曾公子知道了,或者传了出去,这可怎么说道?”
段沁茹自嘲地勾唇:“反正我的名声早就毁了,再多些闲言碎语又能怎样?我夫君要是介意,那正好,我正等着他与合离呢。”
此言一出,场面瞬间死寂。
杨雪罗又急又气,就差站起来直接指着她的鼻子骂了,痛斥道:“你不要脸,我们杨府还要呢!”
“是吗?”段沁茹似笑非笑地把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杨宥临身上,“若你们杨府的某人真要脸,当初也不会顾全自己的名声,把我当做礼物那般送给别人了。”
杨宥临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呵。”
司徒俊彦忽而笑了起来,用锐利的目光看向她,“来者是客,以我的立场本不该说什么。”
“但曾夫人同样是来做客的,不客随主便也就算了,还指桑骂槐、阴阳怪气,怎么的,仗着自己是个破烂玩意儿,所以破罐子破摔是了吧?你明知道曾子蘩不可能与你和离,就处心积虑找旁人的不自在!”
“我倒要问问,你现在到底是仗的谁的势,丢的是谁的脸?!”
“还有脸讲当初?当初你和曾子蘩背着定安来往的时候,怎么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司徒俊彦啪地一摔筷子,把所有人都惊得眉心直跳。
段沁茹被这席话反驳得面红耳赤。
“你这是污蔑!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一定是有小人在其中作祟,只要我们找到这个人,就能证明……”
“证明什么?”司徒俊彦面带讥讽的冷笑:“即便能证明你当年没做过那些事,你也早已是曾子蘩的夫人,一切都回不去了。”
段沁茹宛如被一座巨石所砸中,心口瞬间豁出一个巨大的黑洞。
杨宥临看了他们各自一眼,沉声道:“曾夫人,日子好不好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不久前我也深陷囹圄,觉得终此一生只怕都找不到出路。但事实上,是我自己禁锢了自己,阻隔了所有外界的声音。一旦想通了这点,放下执念,你就能明白那些执着和沮丧都毫无必要。我们不应该继续活在过去,而忘了身边还有人需要我们。”
“所以,放下吧。”
突然画面一闪,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白色云雾。慢慢地,云雾飘散,他从半空中落下,孤独地站立在一片战场之中。
李云廷死后,龚止戈如同行尸走肉那般,任由凤珩欺凌,不曾有半点反抗。她好像丧失了所有的斗志,一心求死。
但凤珩哪里会让她如愿,他非但夜夜凌辱她,还把此事故意透露出去,确保十皇子李允言知晓。但李允言似乎看出了他的计划,并没有一怒之下派兵出击,而是放慢了步伐,每到一处都积极调动当地百姓的力量,短短半个月就将军队扩充了一倍。
凤珩的性子愈发阴晴不定,时常把龚止戈打的皮开肉绽。每次打完之后又跪在她面前请求原谅,龚止戈对此毫无反应,凤珩便变本加厉地虐待她。
杨宥临极度憎恶凤珩,却又因为自己毫无作用而充满了自责。
终于,李允言抓住了他们防御的一个漏洞,大肆展开反攻。
这日洛水河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