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鋆此刻并不知道,安庆海和杨佩联手给自己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端起茶盏吹了吹,看向跪在自己脚下的杨宥临。
“重光君为什么要杀了那队虎狼营的人马?他们的做法固然不对,可你这下手也未免太狠了些。你应该知道,虎狼营里不是人都是世家子弟,焦帆背后是执掌军需的焦家。今日与你动手的那俩兄弟,一个叫焦猛,一个叫焦城,算起来都是焦帆的侄儿,也难怪他会如此生气,直接告到了孤这里来,要讨一个公道。”
杨宥临面色如霜,却毫无惧色,更没有愧色,“陛下,焦城身上的伤口明显是夔族所致,作为感染者,微臣不可能让他进城。焦猛的心情微臣可以理解,但却不能徇私,否则无法向天下百姓交代!”
“更何况,焦猛用他人性命要挟微臣,其心可诛!”
“微臣反杀焦城的确冲动,但虎狼营当时群情激愤,实属反常,微臣衡量利弊,只能就地斩杀,以保全剩余的无辜百姓。”
刘鋆饮了口茶,无奈叹气:“重光君,孤总算知道你当年为什么会避世不出了。就你这性子,实在很容易得罪人。”
“孤何尝不知道焦猛无理,但你完全可以把焦城驱逐出城,让他在外头自生自灭,当时安抚焦猛一番,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焦家毕竟势力庞大,就算是孤也要给他们几分颜面。”
“而且有一点你错了,与累世大族相比,那几个庶民的性命确实不值一提。你为了保护庶民而与虎狼营作对,他们当然会把你视作敌人。”
说到这儿,他又叹了口气:“孤想保你无恙,可焦家那边该如何交代呢?”
杨宥临虽然跪着,脊梁却一直宛如青松那般笔直。
他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可事关全城百姓安慰,他无法妥协。
“敢问陛下,倘若这次微臣放过了焦城,只是将他驱逐出城,那么下一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微臣又该当如何?难道,再一次徇私,把感染者逐出城吗?万一他家中亲人不忍,暗中将他接回城中,侥幸以为并不会变成夔,最后却还是变成了夔呢?”
刘鋆愣住。
杨宥临又道:”夔族之患为何越演越烈,不正是因为家人包庇、朋友维护,才无法根除吗?如今,夔族已经来到了神光城周围,幽王带兵寻找夔族聚集之地,实施围剿阻击,夔族也只是暂时退却,并未灭绝。而虎狼营与捕夔者也从未停止捕杀,可您看如今神光城的景象比去年如何?”
“再不严格管控,夔族迟早会入侵神光城!”
“这难道就是陛下想要看的结果吗?”
刘鋆拧起眉头,对咄咄逼人的杨宥临实在认同不起来。
可他所言一针见血,今天放过了焦城,那明日又会是谁?一旦夔族在神光城内泛滥起来,哪里是金吾卫和虎狼营能够抵挡的?
“孤明白,可是……”
“如今东晟处处艰难,如果失去了焦家的支持,军需得不到保证,幽王的部队只怕也凶多吉少。”
杨宥临知道朝廷缺钱,却没想到竟然缺到了这种地步。
“那陛下便把微臣交出去吧。但微臣要提醒陛下一句,这次您能用我平息焦家的愤怒,却难保下次他们不会从您这讨好更多的东西。”
刘鋆的五官渐渐扭曲起来。
自从做皇帝以来,他是头一次觉得这么憋屈。
沉默半晌,一咬牙,刘鋆扬了扬手:“你起来吧。焦家那边孤去想办法,阳城的事不能再拖,粮草和药材孤已经命令户部准备好了,你今晚就走。但对外,孤会宣称你仍在大牢里,这件事连你父母也必须瞒着。”
不但要瞒着杨佩与南宫恕,还要瞒着满朝文武以及焦家人,做到滴水不漏,等“关上”十天半个月,这件事逐渐淡化了,再找个由头把他放出来。
杨宥临很快明白了刘鋆的用意,当即磕头谢恩:“微臣谢陛下隆恩!”
刘鋆当即叫来暗卫首领,把杨宥临从宫中密道带走,给他精心伪装,套上一个新的身份,让他混入赶往阳城的车队中。
这边厢,见皇帝事情忙完了,安庆海笑容满脸地凑上前,对他耳语道:“陛下,杨佩已经把人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