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后,旻儿仍然徘徊未决,并且被这件事折磨得萎靡不振。
钱管家还以为是府里有哪里做的不好,让她烦心了,一大早就过来向她请罪,希望她不要与府中的老仆计较,他们自从离开战场都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心病,而且从未伺候过主母,所以难免怠慢。
旻儿看到年迈的钱管家在她面前如此的小心翼翼,伏低做小,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解释道:“并非府中有人冒犯了我,是我自己心里有事又解决不了,才会精神不济。您放心,我答应过幽王,会好生照料这些老仆,定然不会食言,更不会因为一点小事生他们的气。”
钱管家听她这么说,总算松了口气,笑道:“是老奴着相了,闹了笑话。”
“无妨,不过……我这几日有事要办,这婚事只怕要往后再推一推。”旻儿语气轻柔地对他道,生怕老人家心里难受。
钱管家脸上的确浮现出忧色,但却并未用言语逼迫,反而宽慰她:“没关系,您有要事要忙,那便先去忙,府里有老奴在,断然不会出任何差错。”
“只是那些腿脚不利索的小子,还有老奴那些兄弟,一直想见您一面,当面向您道谢。您看今日可否抽点空闲……见见他们?”
旻儿当即起身,“当然可以,那就现在吧,您只管带路。”
“好好!您瞧着点脚下,咱们先去小楼,老奴擅自做主让几个怕冷的老东西住进去了,您不会怪罪吧?”钱管家略带忐忑地问。
旻儿摆摆手道:“尽管搬进去好了,建那两栋小楼就是给你们住的,钱管家想怎么安排都行,没必要一一向我禀报。”
钱管家当即红了眼眶,哽咽道:“老奴省得,一定把他们安置的妥妥当当。”
他背过身偷偷抹了把眼泪,要知道那小楼比他想象的还要好,腿脚残缺的可以住在一楼,不管洗漱还是出恭都能可在自己屋里解决,较之从前不知道方便了多少倍!他们再也不会陷入几个月不敢洗澡,一年到头都要求着别人帮自己倒马桶的窘状了。
而在今日之前,他其实并不敢确定杨闵柔对这些没用的老仆到底是真心的,一面又舍不得拒绝这天大的好处,一面又忐忑难安,好久都没能睡个好觉了。
旻儿假装没看到,径直往前走,直到来到小楼前,听到了气势恢宏的呼喝声。
好些个衣着麻衣的老汉聚集在空地上,或拄着拐杖,或坐在几块大石头上,挥舞着手中棍棒,正在两两对打。虽然因为退胳膊断腿让他们的举止显得十分可笑,但他们脸上坚毅的神态无疑令人肃然起敬。
钱管家赶紧从上前,大喊道:“咱们王妃来了,你们这些老东西还不快住手!”
“赶紧拾掇拾掇,你这老泼皮,袍子去哪儿了?”
“还有你,腰带快些系好!”
大伙好奇地往他身后瞄了一眼,和旻儿刚好打了个照面。旻儿看他们都像自己的爷爷辈,温和地勾起了唇角。
一看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老家伙们顿时羞臊起来,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整理仪容,有的还差点摔了跤。
旻儿忙道:“不用着急,你们慢慢来,没关系的!”
她微笑着背过身去,等到钱管家说他们已经拾掇好了,她才转过身去。
旻儿心道,这都是东晟的功臣,放在现世那都是英雄,理应得到最大的尊重。
她缓步走到他们近前,深深鞠了一躬。
“啊呀这个使不得!”
“王妃您快起来,这,这怎么使得……”
旻儿直起腰,肃然道:“你们为了保护东晟,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一往无前!你们为了东晟的安宁做出了伟大的牺牲,自然当得起我这一拜。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东晟的英雄!我代替幽王照料你们,完全是理所应当,所以你们不必感到忐忑不安,这都是你们应得的!”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老兵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从未有人对他们说过这种话,他们难道真的……都是英雄?
旻儿见他们一脸无措,由衷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如果没有你们在战场上与敌人搏杀,东晟百姓又怎能过上安定的日子?所以,不用担心,只要我杨旻柔还活一日,就会赡养你们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