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
宋琳琅笑了起来。
她眨了眨眼,想要把眼前的旻儿看得清楚些,软弱无力的手指陡然迸发出强大的力量,钳住了她的腕子。
“……没人知道我这些年到底经历些什么,你看我快死了,便想做个好人?”
“哈,哈哈哈!我死都不怕,还怕辜负这天下百姓?就算死后背负上千古骂名那又如何,怜儿去的那天,我的命便跟着他一起去了……你不会明白,我当时恨不得要全天下给他陪葬!”
“怜儿是痴傻,但这是他的错吗?要不是先帝偏信道士的谗言,非要在我生产之前,逼我吃下那颗来历不明的金丹,他即便不聪慧,也至少是个寻常的孩子!”
“可到最后,他却把所有的过错全都赖到我与怜儿的头上!?”
“但我能如何,他是皇上呀,皇上怎么会错呢。”
旻儿怔然,原来宋琳琅早就知道了。
这些年,她早已哭坏了眼睛,此时此刻只能看到眼前朦胧的虚影,“幽王妃,你长得真的像极了悯贵妃,脾气也和她像。我曾一度害怕你就是她的转世,要来找我索命。可要是,真是她来找我索命该有多好,能死在她手里,总好过被那个孽畜害死的好。”
“不过,即便我说了,也不会有人信的。”
“你会看出来,是因为也和他一样……吗?”
旻儿惊骇万分,差点把她的手直接甩开。
宋琳琅露出一抹浅笑:“莫慌,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如果想要好好活着,就听我把话说完。”
“死后,我想葬入皇陵。先帝再怎么不好,他也是我唯一的男人,我必须与他合葬。”
“宋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知道他们这些年做了不少残害百姓的恶事,迟早纸包不住火。那个孽畜想处置宋家,便由他处置吧,但请你可怜可怜无辜的稚子,留宋家一点血脉,好吗?”
旻儿愈发惊奇了,“莫非,你知道是谁要对付宋家?”
宋琳琅苦笑,“不,我不知道。只是树倒猢狲散,预料之中罢了。你与重光君,对东晟仍有大用,皇上对你们说的话姑且还能听得进去。你是个善良的人,这点小小请求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吧?”
她目光骐骥地看着旻儿,仿佛只要她不答应,就不肯咽下这最后一口气。
旻儿深吸了几口气,道:“你亲自下罪己诏,把构陷悯贵妃,谋害先帝,以及诬陷南越族这三件事公诸于世,我便答应你。”
宋琳琅张着嘴,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她仰面倒在床上,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答应了。
当着福寿宫所有宫人的面,宋太后口述,三同太监执笔,将她犯下的罪行逐一写明,落下她的私印,不日就将昭告天下。
三同太监捧着这份罪己诏痛哭流涕,他在心中痛斥幽王妃的狠心,却又明白此事已成定局,无可挽回了。
旻儿陪着宋琳琅,直到她咽气,而后在响彻整个皇宫的钟声中,缓缓迈步走出了福寿宫。
安庆海站在一顶软轿边,已经等了她许久。
“幽王妃,您请吧。”
“怎么,皇上还要见我?”旻儿手握宋琳琅的罪己诏,扬起脸来。
安庆海轻叹口气,点头道:“皇上心有困惑,只有幽王妃才能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