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查军粮,肯定就要查军队,要查军队肯定就要查若敖越椒的嫡系部队。
在这楚国之中,他为楚王掌管着五万虎贲禁军,又有三万若敖四部的私人部队,虎贲禁军肯定是不需要他供养的,吃的是国家的军饷,那就只有若敖四部。
军队的消耗是很大的,虽然以若敖氏的财力肯定供养的过来。
但是如果他所图并不止如此呢?甚至私下扩军呢?
那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明面上若敖氏拨的钱粮肯定不够,那只能用其他方法获得了。
沿着这条思路,芈凰就不难发现问题所在。
而这件事情,她不能告诉成嘉。
她怕影响到若敖子琰。
既然她都能猜到,若敖子琰说不定早就发现,但是让成嘉知道就另当别论。如果揪出郑吏他们五个,这赈灾案还只是贪墨案,但要揭露这偷换灾粮以作军粮之事,就可能上升成谋逆案。
对于谋逆之罪是会诛九族的,就连若敖氏其余三房也会牵连在内。
目光在郢都内外的地图上不断搜寻,如果她是若敖越椒,她会把这么大一批军队藏在哪里?
像若敖子琰一样养在凤凰山大营中,或者是西郊的围猎场附近,那里是练兵最好的地方,地形多变,既有一马平川的平原,又有从林险境的山林,方便训练骑兵还有军阵……压在羊皮地图上的紫檀木镇纸上的玉手,不自觉揪紧了几分,芈凰第一次对于这件案子,在她的心中产生了一种空前的紧张,还有十分的迟疑。
怪不得若敖子琰一直不愿意告诉她。
甚至不在她面前透露分毫,想必就是不想让她担忧。
换作是她。
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择。
放任下去,楚国会民不聊生,内乱不止,随时会有第二个庸国趁火打劫。
不放任,可是整个若敖氏上上下下都会因此卷入其中。
若敖氏与王室连枝带叶。
动摇了他们,就相当于动摇了半个楚国。
但是不动他们,楚国的下层又会动乱不休。
如今她身在太女之位,看问题与从前自然大有不同。朝堂之上若敖氏并非所有人都是坏的,令尹子般,若敖子良,都是楚国之基石,如果要为了一颗老鼠屎,端了整个若敖氏这种事,肯定并非明智之举。
但是要换作连弑父夺位这种事情都干的出来的楚王,就另当别论了。
论到帝王心术,楚王首先自当关心的就是他的王位……
上次若敖子琰能把容瑜揪出来,真的带着几分运气,不然整个若敖氏就岌岌可危了,如果此时再爆出此案,想必她父王喉中那一直没有咽下去的那根刺又会起来。
一声通报传进,打断了芈凰的思绪。
杨蔚大步迈进东宫的大殿,“太女,杨蔚有事来报!”
看了一眼司琴,挥了挥手,她命其余宫人全部退了出去,只留司琴四人在门外守着。
“西郊情况如何?”芈凰抬眼看着下阶的杨蔚问道。
“太女所料不差,那边果然有大批的若敖私军,如今假借冬猎的名意正在山林中练兵……”杨蔚皱眉禀道,他们在西郊守了两天,那边内外管控的非常严密,时常有军队四处巡逻,所以他们才转向地下监视。
芈凰闻言屈指敲了敲长案。
看来这案子真的棘手。
“那周家那边呢?”
“惊风还没有回来,不过自上次我们抓了郑吏他们五个,郢都的许多官员家中都加强了守卫,周府内外更是多了许多不明来路的侍卫,身手了得,惊风带人扮成流民试探了一二,以他的身手也讨不到太多便宜。据我们估计,那些侍卫应该是出身军队,有一种很深厚的杀气。”杨蔚沉眉说道。
“西郊那边就由霍刀和司剑她们继续盯着,你就不用回去了。今晚我们去夜探周府,摸一摸周穆的底。”芈凰思忖良久,最后命道,“调斥候队里面身手最敏捷的兄弟们跟着我们走!”
“是,太女。”
临走前,杨蔚迟疑问道,“这事要给驸马说吗?”
“你去给他说一声吧,免得他担心,但是西郊的事情就不要说了,权当我不知道。”芈凰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
“好!”
杨蔚转身出了大殿,向书房而去。
隔了一条长长的回廊的书房中,若敖子琰并不意外杨蔚的到来,握着一卷笑简站在窗前转身看了他一眼,“凰儿,那边已经都知道了吗?”
“是的,公子,太女已经知道西郊大营的事情了。”
杨蔚没有丝毫隐瞒地回道。
只是再持重的人,有时候也会疏忽,他忘记了太女最后那一句“权当她不知道”,这一句交待之于身为芈凰的千骑统领和若敖子琰暗卫的杨蔚,无疑存在着两种理解上的偏差。
一句之差,就如蝴蝶的翅膀再微小的振动也有可能在未来改变历史的洪流。
“那你先下去安排吧,带上得力的人,保护太女的安全为第一。”
待杨蔚离去后,若敖子琰望着窗外又重新种上的紫藤花架,冬日的暖阳下空荡荡的秋千上空无一人,而那女子却高坐在远处大殿中如男子一般搅动风云。
轻轻叹息一声,“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情,还是知道了……依她的性子,这样查下来,估计什么都应该查的出来……”
“她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寻常女子,宜家宜室呢……”
“这些都是我们男人要操心的事情!”
清浦目光凝了凝,思索了一下,上前说道,“那公子,今晚的行动,要不我就带人去给太女探路吧!”
“嗯,你们留下线索,让她去查吧!别被她发现了。”若敖子琰沉吟了半晌说道。
“是,公子。”
接下来一整日,楚宫内外似乎极为平静,平静到就连东宫中的太液池水也不起波澜,甚至就连一向歌舞喧嚣的紫烟宫好像也突然沉寂下去,每个东宫之人的步子都静悄悄的,不敢打扰了大殿里的女子还有书房中的男主人。
下午的时候,成嘉又进了趟宫,陪着受伤卧床的成贤儿说了会话。
成贤儿见到他自然十分高兴,“怎么最近公务不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