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巧儿仔细想想,她跟李占祥结婚三十多年了,到现在为止只给窑洞添一口箱子,都已经看不出颜色了,炕上的那张炕席羊毛毡,都陪了她三十多年了,羊毛毡又黑又硬的,炕席也有好几处都破了。
那口锅和那口大缸都是以前留下来的,李亦秋那间屋子的桌子更是缺了一条腿,椅子也摇晃不定的,根本不能坐人。
以前她觉得日子是省出来的,是细出来的,所以这些年来,从没想到给家里添东西,也没想到让家里人穿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李占祥的衣服总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她这个不用上班的就更不说了,衣服上的补丁多到都下不了针了。
可是现在的年轻人想法跟她这个老古董不一样了,自从老二家隔开了院墙,她每次过来家里都会添样新东西。
林巧儿第1次想了这么多。
李亦寒端着一碗面过来的时候,看见她站在屋子里愣神儿,把面递给她说:“妈,你看你身上穿的这件衣裳,这还能穿吗?光是衣襟这块,就摞了七八块布丁吧。去年过年的时候,小可不是给你和我爸做了件衣裳吗?那是件罩衣啊,这几天就能穿。”
林巧儿端着面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吃,边吃边说:“这么好的衣裳,我当然是留着出门的时候再穿了。”
李亦寒说:“妈,你说你省吃俭用了半辈子,现在我跟大哥小秋我们三个都结婚了,你还在给谁省啊?你一年到头能出几次门。”
“你赶紧把去年小可给你跟我爸做的衣服都拿出来。”
林巧儿看了儿子一眼说:“你姥姥以前说过,细衣有衣穿,细饭有饭吃。现在条件好到哪儿去了,只要有衣服穿不冻着就行。”
李亦寒说:“妈,你怎么好像还活在旧社会,现在是新社会了,我爸我们都有工作,大家都有口粮,不用这么省的。”
“还有啊,你以后不要总是唠唠叨叨的,说话总带脏字,也不要嘴上招人烦,实际上把活都干了。你可以语气好一点,有的事情指使我爸去做。”
李亦寒第1次给林巧儿说了这么多,这些话大多数其实是温小可说的。
林巧儿吃完了饭,站起来说:“我现在还唠叨什么,还说什么脏话。就你爸那个老不死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张嘴就骂人瞪眼睛就想打人,我哪里敢说一句话。”
李占详说:“你现在是比以前脏话少了,但是还是不文明。以后还得继续再改一改。我爸他年纪大了,年轻的时候你骂脏话说点过分的话,他忙着上班呢,也不敢跟你计较,但是现在他已经退休了,就受不了你了。”
“反正我给你把话说到,以后你说话的口气尽量软一点,多关心关心我爸。”
“还有小秋的事,也不要这么大包大揽,得狠下心来,让她长大。”
“不要她在家里你觉得烦,她走了你又放心不下。”
林巧儿听儿子说的这么一大串,没有像平常那样,一句一句的顶回去,一句一句的狡辩,更没有说不过就撒泼骂人。
而是端着空饭碗默默地出了大门,看到温小可抱着孩子,在小路上走来走去的,转身进了隔壁院子。
进门看到李亦秋懒洋洋地靠在山墙上,脸色惨白的吓人。
她也没说话,直直的进了窑洞。
看到小离在炕上睡着了,脱掉鞋子上了炕,倒头也躺下了。
今天吃了老二家的饭,看了老二家套房的布置,想到了去了趟县城,看见街上,大大小小的女人们的穿着打扮,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