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万疆确实已经快到公社,他还能更快,要不是后面的通讯兵跟不上。
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没看到有人追上来,也是,怕是那女人有筋斗云看能不能追上他。
本该庆幸总算成功偷偷溜走了,可心里也没想象中的松多少。
甚至,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是怕后面的通讯兵跑断气吧,那又得罪加一等,他可不能再贬职了,他不喜欢去当工程兵。
还不都怪那臭女人,说他当工程兵后,会变成什么包工头,会变成秃头烟鬼,会癌症晚期死掉,一天到晚就知道咒他。
一张小臭嘴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收拾上,是他贺万疆生涯最大的滑铁卢。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都是回来这十天不到的点点滴滴,也真是点点滴滴都是气人的。
他无时无刻不在生气。
都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好像把前二十五年没受过的气都给补回来了。
没有谁有那臭女人这样的好本事。
头发丝丝都长在他气点上。
“贺营长,贺营长,不用再走了,就在这里等吧,咱们的车还没到,还需要等一会,之前预计的时间是十一点,不成想您走路这么快……”
贺万疆回过神,发现已经到了公社大街上。
抬手看一下表,离十一点还有半个小时。
按那女人的速度,就算立马发现跑过来,也到不了。
盯着手表上的秒针,走两三下,贺万疆就判断表有问题,秒针走得过快,是他太久没上发条的原因。
别人的表没上发条是越来越慢,只有他的,他觉得是变快了。
那他有强迫症,受不了,一定要准时,他是一个军人,手表不精准,是致命的,说不定真像那臭女人说的,最后会变成癌症晚期死掉的下场。
得病死可太丑了,会丑哭那臭女人。
那臭女人哭起来更丑,会吓到孩子们。
所以为了孩子们,他要校准手表。
所以旁边的通讯兵就看到了奇奇怪怪的一幕。
他们见这位心神恍惚的贬职营长,看了一下手表,就取下来,捏着表侧边的发条逆时针疯狂拧起来。
这是往松里拧。
都拧得摇摇欲坠,还没停,按这架势,不出两下,就能拔出来。
这可是劳力士啊,还是珍藏版的,有钱有票都买不到。部队都知道是这位营长在一次名震一时的大任务中缴获来的。
本来缴获的物品当然不能分给私人,但这营长给他升职都懒得要,说实在要给他奖励,就要这只表。
就为他破了先例。
这只是各种破先例中的一个。
如此傲气之人,如今,贬职成了建设兵团一个小小营长。
虽说还是营长的头衔,那哪能跟一方总军区的营长相比。
比他们通讯兵的级别还低。
通讯兵中就有之前接转线电话的,就是他第一次跟营长汇报,说营长媳妇打电话来的那个。
这次是他主动申请来,本来他级别根本不够,但其他人都不情愿来,都推荐他,就让他有了机会。
他就是不相信贺营长会如传闻中那样买卖妇女同志当媳妇,还是被自己媳妇亲自举报。
他接过嫂子的电话,说话中不说对贺营长多么的思念,但绝对没有恨。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通讯兵,这点判断能力难道没有吗?
“咔。”
发条拧到了头,时针都停了下来。
可这神情木然的营长手并没有停下,再拧真要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