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头停顿了一下,用手背抹了下眼角,快速出了病房门。
人走后,病房里又只剩贺万疆一个人。
就像这十年,每次受伤时一样,都是他一个人躺在病房里。
闫姨和老头也会像现在一样来看他,但大多数都是他睡着后,偷偷来看,怕他嫌烦。
以前他也是会真的觉得烦,特别是他身上的伤很痛的时候,他就不希望有任何人在他身边,包括医生都不准。
他不喜欢让别人看到他难受痛苦的样子,哪怕一点皱眉都不喜欢被看到。
他不喜欢表达他的喜怒哀乐给任何人看,包括他的两个大恩人。
他也怕给他们添麻烦。
每次受伤,都害他们担心,已经很麻烦他们了。
所以他不断加强训练,变得越来越强,尽量做到少受伤。
受伤也都尽量不表现疼,都忍着。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不一样的。
就是突然想让他们知道他很痛,很难受,想依赖他们。
起初他以为闫姨是医生,所以他需要依赖她,毕竟这次的伤是真的太重了,重得他承受不来,根本忍不住。
后来发现,他不光依赖闫姨,他也依赖老头。
到老头那次在他病房,突然捶裂了窗户玻璃,然后坐到他病床边,哭着跟他道歉的时候。
在他说出那句沉重的“对不起”时。
贺万疆就突然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那么依赖他两个大恩人了。
原来,他心里其实一直不止把他们当恩人。
十年的恩情,也足以让他们有资格当他孩子们的爷爷奶奶。
贺万疆看向他病房被捶坏的窗户口,还没有修好,是怕打扰他休息。
今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
对面住院楼的病人们都开了窗,有些在窗户口面前散步,有些趁着日头好,在晒衣服。
唯独正对面一间,窗户关得死死的,窗帘也一直拉着。
没打开过一次。
关着发霉。
贺万疆不喜欢看那个病房,一看就觉得压抑,一看就容易让他想起他过去冰冷压抑的生活。
他现在的生活是窗外的阳光明媚,不再是阴暗潮湿。
这么好的天气,可惜他下身还没恢复知觉,还下不了床,不然带着女人参观部队,该多好呀。
他一直想介绍给她看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是这里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他十五岁后所有的缘分都源自这里。
包括遇到女人,遇到孩子们。
他马上就要退伍了,以后再也不会来。
他也要跟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道别。
心里徒生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来,有些冲,要喝口水压一压。
人一生病,就容易变得脆弱。
还不怪女人给他惯的,什么都哄着他来,害他离了她一会会都不行。
去了那么多次他军属院的住处,这会才终于回忆起来之前圆房的事,反应不要太迟钝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