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橱柜拿出新的竹席、棉被和床单，在角落的木板上铺了齐整，笑道：“都是崭新的呢，饴糖可别嫌弃了。”
饴糖一直是跟着姑娘去甲乙馆，不知家里的琐碎事，纳闷怎么有这么多的席子和被子。
翠香婆：“二奶奶的孩子生了下来，便可以动土，听家里的意思，是要在菜园子那块建几间房，好给以后的仆人们住。”
随后就给饴糖数了家里实在缺人的事。
“大爷得要一个书童一个长随，二爷需要一个书童，三牛不识字呢，三爷和四爷就别说了，有了书童有了丫鬟，总得安排个住的吧，东夏厅是给小少爷住的，哪里轮到仆人们，是以只能多建几间来。”
饴糖这才得知，等建好了，长浩一家便可以搬到这里来住了，倒也是方便许多。
“菜园子两边的地块也买了么？”
“这里边有程家本来的宅基地，也混合了一部分宗族里的地，二老爷在去清河县前就找了程家新的族长，提出买下对面的地，程数族长看着挺好说话，按照市价说定了。”
饴糖纳闷了，“这些日子我竟没听过这事，平常我不也跟你们一起吃饭的么？”
翠香婆赶紧笑说：“饴糖你怎么是和我们一样，吃饭也就那么几次，大多还是陪着你家三奶奶呢。”
“也对，这些日子大家都忙，晚饭多是各吃各的呢，我陪着姑娘在屋子吃。”
整理完铺盖，翠香婆和饴糖再出来院子的台阶下，这里离客厅近，屋檐下有四盏纱灯，十分明亮，她们便搬到了灯下来，周遭燃着蚊香，没有惹人厌的蚊虫来扰，就能更专心聊天。
吃完了饭，长浩妈洗漱过后，就去暗房将儿媳替换出来，长浩媳妇一听饴糖要来住两晚，也笑了出来。
二更过后，饴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询问，只能从菜园子建房讲起。
长浩媳妇说起新房来，有些激动：“老爷说是要建砖瓦房呢，这样的房子坚固又能挡雪，住着也安心。”
“嫂子之前在宋家，没住砖瓦房么？”饴糖纳闷问道。
“宋家是在宋三老爷发家后才渐渐有些钱财，但族里那么多族人，也不可能一一照顾到，否则我当家的也不会落到这地步。族里的人为了两三间草舍，能打出人命来。”
饴糖没去过宋家，不知是怎样的境况，但听她这么一说，便就推测出宋家不及章家，更不及刘家。
说起了新房，便就聊到了新出生的孩子，长浩媳妇语气满是羡慕和落寞：“那孩子是真真可爱，鼻子小小的，手指也好小，身子软软的，哭起来却是有劲，我抱着就觉得整颗心给了他也不为过。要是我有孩子——”
说到这里，突然就住了嘴，屋子黑漆漆，饴糖轻声问：“嫂子是有什么说不出口么？”
长浩媳妇摇了摇头，发觉对方是看不见，勉强在夜色中道出：“不瞒你的说，我和当家的有过孩子，都没了。”
饴糖皱眉：“都？没了？”
“那时没饭吃，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就夭了。”长浩媳妇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后面为了一口吃的，卖了二小子。”
饴糖久久回不过神来，不知如何安慰她。
或许是压抑太久，长浩嫂子一个人絮絮叨叨，也不管对方是否睡着，“可能是上天在惩罚我们一家。
搬到山脚下来，有了几间草舍，当家卖柴薪，一家也能吃上七分饱的饭，但就是迟迟没有孩子。”
“青桂庵的大师傅和姑子一直说是白衣大士在考验我们一家，也不知要考验到猴年马月，我婆婆攒钱，每年都要给白衣大士塑袍子，可我肚子仍无动静，我实在愧对婆婆的付出。”
饴糖想着青桂庵几个姑子不安好心，那白衣大士要是真显灵，第一个就是收了青桂庵。
她想了想，安慰对方：“世上求白衣大士的人千千万万，他也兼顾不来呀，何不如找郎中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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