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筠这一夜折腾得衾嫆和楚漓都没休息,就守在床边,到天光亮时,楚漓去隔壁看秋秋和宁哥儿了,而衾嫆趴在床边累得睡着了。
是以,宁筠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睡着的衾嫆。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意识还有些混沌,好似在回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在哪里,这女人是谁。
好一会,都没反应,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就这么盯着衾嫆,一眨不眨。
衾嫆醒了。
她抬头,便对上宁筠静静的,深邃的眼神注视,微微一怔——
她从未在一个孩子的眼里看到这样的神色。
但也就是愣怔了那么一瞬,便面上不自觉带着温柔的笑容,抬手用手背搭在宁筠额头上,一边温声细语地问他,“怎么样,还难受么?嗯,总算是退烧了。”
她的神情是如此温柔,动作自然又娴熟,就好像……他是她的孩子一样。
但是宁筠低了眼睫,掩去眼底的黯然。
语气平静又显得有些冷淡地回了句,“没事了。”
说完后,她抿着没有血色的唇,被子下的小手不由得握了握,心里难过地想到,一定觉得他没有礼貌,不值得对他好了吧!
就和当初的徐夫人一样,一开始温柔得像是娘妻一样和他说话,摸他的头,关心他的饮食起居……
但一旦涉及到她自己的儿子,徐吉后,便变了。
从一个温柔的包容的长辈,变成了包庇恶魔的恶人。
只教他觉得恶心,膈应。
秋秋说过,她爹娘都是很好的人,这点他认同。
但是再好的人,对别人的孩子,一个不懂得讨好乖巧撒娇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耐心地继续温柔以待呢?
都不是真心的。
不过当他是没人爱的可怜虫,一时的怜悯罢了。
宁筠想着,就难过地闭上了眼睛,死死地咬着下唇,身子微微地颤栗。
衾嫆发现这孩子好像不太对劲,便又问,“怎么了?要是哪里难受,就和我说,我找大夫来给你看看——你身子还虚,需要好好调养一阵……”
“不在徐府。”
宁筠闻言,猛地睁开眼,冷不丁地,对着衾嫆,认真且坚决地说了四个字。
他不想继续留在徐府了,就算是养伤,就算徐吉罪有应得了,他也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就算流浪街头当个小乞丐也好,总好过寄人篱下,被当做可怜虫随意欺辱得好。
衾嫆不意外这孩子会这么想,但是还是有些惊讶于他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形下,还能这么坚决的态度。
这不像是个孩子,倒像是个成年人,才会有的意志力。
她温柔地将他紧握得,手背都发白的几根手指轻轻地揉了揉,让他放松些。
温和地说道,“好,不在徐府。你救了秋秋,就是我们的恩人,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出去住?直到你身体完全恢复了,再说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