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
百里凝霜正带着夜皎月在看墨菊。
“昨日,你身旁这个婢女,是不是出去将永宁殿的风筝,故意弄去朝云殿了?”
坐在亭子里,母女俩看着和睦得很,但等一盏茶过后,百里凝霜面上仍带着笑,开口却叫夜皎月脸上温顺的假笑险些挂不住了。
她下意识想起身跪安,但夜皎月想起什么似的,微微蜷缩了手指,晃了一下眼眸,便柔顺无比地装傻,“什么风筝?母后说的事,儿臣还真不知——喜鹊,你昨日出去看到永宁殿的风筝了么?”
夜皎月温温和和地看向自己身后伺候的宫女,宫女喜鹊一听这话,便立时吓得脸色惨白,忙上前跪在亭中叫屈。
“奴婢没有,还望王后、公主明察,奴婢根本没有见过什么风筝,更不敢动永宁殿的风筝……”
闻言,百里凝霜笑意微妙加深,“动永宁殿的风筝又如何?你是我们夜国公主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并不比永宁殿卑微多少。只是……要分得清阵营,别误伤了自己人,还在那沾沾自喜以为很聪明。是么,皎月?”
夜皎月没想到百里凝霜眼线这么多,这么快就将这事给知道了,难怪今日会传她在这御花园看花。
看来,看花是假,想要敲打自己才是真。
见状,她不好再装傻充愣,只能无辜地跪下,“母后明察,女儿真没有做这等事,永宁殿那位不好惹,女儿和王兄才是至亲血肉的兄妹,怎会帮着外人去害自己兄长呢!”
说着,为了让百里凝霜信任自己,夜皎月便豁出去似的表忠诚——
“母后,儿臣是公主,只有依附于王兄,只有王兄登上高位了,儿臣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啊,您想,儿臣怎会帮着外人对付自家王兄?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行了,你身子弱,别跪着了,母后又没有说就是你做的。”百里凝霜将袖子微微一拢,双手叠在一处,语气慈和下来,看了眼地上跪着,脸上好不可怜的女儿,到底是自己生的,便不再苛责什么。
只命夜皎月赶紧起来。
夜皎月起来后,咳嗽了声,帕子按着唇边,一副自苦的模样。
“不是你授意的便最好,母后不求你怎么帮你王兄,但只有一点你要记住——若是叫母后知道你敢帮着孽种对付你王兄,那,这夜国绝容不下你的位置。”
夜皎月美目一颤,眼角微微红了红,细声细气地回了句,“谨遵母后教诲,儿臣不敢违背。”
看她这受了委屈的模样,百里凝霜想了下,自己方才的口吻的确有些严厉过头,不像个母亲该和女儿说的。
但她身为王后,她必须得让百里家上下齐心,专心辅佐她的晟儿上位,夜皎月是她生的,自然只能是帮着晟儿和自己这个母后,若是她敢有二心,她不会因为夜皎月是她女儿就手下留情的。
有时候自己人捅刀子,才是最难防的。
“没听见公主咳嗽吗,还不快给公主上盏热茶?”
给一巴掌再给一颗枣,夜皎月原本只是假意咳嗽,但想到这,便真的胸口郁结,呼吸不畅地咳了起来。
没一会,脸都咳得红了些。
百里凝霜见她是真的不舒服,便也歇了继续赏花的心思,“你若不舒服,便先回去吧,别吹风又着了风寒。”
说着,朝夜皎月身后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扶夜皎月回去歇着。
夜皎月也的确不想和百里凝霜独处下去了,旁人的女儿只怕是巴不得和娘亲多亲近亲近,好享母女亲情之乐。
可是王宫中,就连亲情都掺杂着利用和不信任,她实在是心力交瘁和恨极了这样的关系。
母后猜忌她,敲打她,就和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后妃是一样的行为,她在母后这里感受不到丝毫来自母亲的温情与在意。
就算是有,也是在做了这般过分的事情后,一丁点怜悯与愧疚作用下的施舍。
那这样施舍来的母爱,她宁可不要。
待夜皎月走远了,百里凝霜才有些恍惚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喟叹似的问了一声自己身后的嬷嬷,“你说,本宫是不是对公主太冷漠严厉了些,想当初,她也是本宫艰难怀上,千辛万苦生下来的骨肉……不过如今她心里想什么,喜欢什么,本宫都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疏忽冷落了她?”
难得的,百里凝霜还会有这般自省的时候,但嬷嬷哪里敢直言不讳?
她太清楚娘娘心中所想,了解她想要听什么样的答案了。
能这么问,不过是想听到旁人的宽慰,好将这些许起来的愧疚填平,心安理得地继续偏爱嫡子,忽视嫡女。
“娘娘多虑了,您后宫事务繁忙,哪能事事俱到?再说,公主都长这么大了,她自然明白娘娘的苦心,您对她严厉,也不过是望女成凤罢了。公主会明白,不会怨娘娘的。”
果不其然,在嬷嬷这番话过后,百里凝霜面色舒展,她理了理袖口,轻巧地转了话题,到最在意的长子身上。
“殿下今日可有安分?”
昨日永宁殿的大王子妃,大摇大摆地去朝云殿闹了一通,虽说没有大闹,但这宫里总共也就这么三位王子、公主,加上永宁殿那位王子妃的身份特殊,所以有些什么风吹草动的,阖宫上下几乎都能知道。
就更莫说把控一切的百里凝霜了。
她沉着脸,虽说这楚乐瑶可恶,初来乍到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多管闲事,但她也恼夜晟做事鲁莽冲动,居然为了个上不来台面的舞姬,和楚乐瑶口头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