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色完全黑下来时,安腾索的卡车回来了,上面载满了各种各样的包裹。
这会在门口和邻居寒暄着,那群人也看出了异常:平常拮据的安腾索,怎么可能买这么多东西呢?
不等那些人问,他就主动笑着说他远在大城市的弟弟来了。
安腾索也知道不能说出年帮帮主和她的小情侣来家里住的事,可有些谎还是得圆过去的。
“安腾索的弟弟是个有钱人,安腾索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穷光蛋了。”
这是年帮帮主在告诉哈琳的,也是在几天后在村子里一直流传着的一个消息。
大家也毫不怀疑消息的准确性,因为以往连饭都吃不饱的安腾索,这几天四处买羊羔、盖牧场……还有大批的生活用品,往外掏钱时眉头都不皱一下,好像流水那样。
很多人都想见识一下他那个弟弟,但不管是谁,只要一走到他家门口,就会被哈琳领着几个孩子挡住了。
阻拦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安腾索那个有钱的表弟,不喜欢和穷人打交道。
可没有谁对此不满,但村民们都很清楚,安腾索要是富起来,一定不会忘了平常接济他的兄弟们。
今天,已经是“小情侣”被安腾索用渔网从湖中拖出来的第四天了,杨动还没有醒来,仍旧跟个植物人似的。
这几天中,都是年帮帮主给他喂饭,给他清理个人卫生。
堂堂年帮帮主,简直要成了保姆……不过好像也没见哪个保姆会搂着主人睡觉。
这几个夜晚,年帮帮主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甚至让她生出了“这种悠闲日子就一直过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今晚就像往常几晚那样,年帮帮主褪下了衣服,钻进哈琳新买的棉被中,抱着杨动,正准备伏在他胸口睡着时,房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自从年帮帮主和杨动住进来后,安腾索一家就住在院子里。
他们也不在乎,反而希望俩人能在他家住一辈子。
四天的时间,年帮帮主已经给了他们三次钱,一次比一次多。
现在年帮帮主在他们眼中已经不是草原之神,而是财神爷了。
谁乐意把财神爷往外赶?
从那天开始,安腾索就再也没有进过原本属于他自己的房间,更几次嘱咐老婆孩子,除了送饭外,绝对不能去打搅客人。
今晚,却有人敲响了房门。
年帮帮主的黛眉微微皱了起来,翻身坐起披上了衣服后,才淡淡的说:“进来吧。”
进来的是安腾索。
他全身上下都穿着新衣服,局促的搓着双手站在门口。
年帮帮主问道:“有事?”
“有、有事。”
安腾索咽了口吐沫,才小心翼翼的说:“傍晚我外出买烟,听到从呼伦湖那边镇上来一个客商说,从几天前开始,几个陌生人到了镇子上,四处散发寻人启事传单,说谁要是有这个人的消息,会给好多奖金……您看。”
说着,安腾索从口袋中拿出一张传单,放在了小木桌上,这才低声说:“我仔细看过这张传单,和那位先生是一个样子的。”
说完这些,安腾索对年帮帮主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低着头慢慢退向门口时,却听年帮帮主问道:“那边的镇子,距离这边多远?”
安腾索想了想,回答说:“开卡车,得走两个小时左右。”
年帮帮主点了点头,又问:“你有没有听说过最近什么地方地震?”
微微抬起头看了眼年帮帮主,安腾索又飞快的低下:“啊,有,咱们这往西南走三百多公里的纳塔阿富地震了,传说哪里是成吉思汗陵呢,也不知道震坏了没有。”
三百多公里?
年帮帮主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下。
三百公里放在地面上,开安腾索那辆破卡车,也就是一天多的事,但要是放在地下河,可就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
因为地下河始终是弯弯曲曲的,他们走过的距离很可能是地上距离的几倍。
年帮帮主这才想起,她好像还没有问过安腾索,今天是几号。
安腾索告诉年帮帮主今天是几号后,稍等片刻没有听到她再问什么,这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以往,时间对于年帮帮主来说就是一个时间,别说是十天了,就是十年,对她来说也没多大的意义。
从她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复兴年帮,或者带着遗憾死去,把愿望留给下一代。
除了上次赶往古蜀刺杀古蜀王那次,她其余的生活都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今天和明天,今年和明年,都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从古蜀回来后的一段时间,她的生活也有了不少乐趣:那是她在暗中观察杨动。
也可能正是因为那点仅有的乐趣,才让她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她观察的那个男人。
不过,那也只是一段时间的事情而已,总体来说,她的生活依旧平淡如死水。
每天,她都好像一具行尸走肉,说着“我还活着”这种谎话。
所以,年帮帮主从来没有觉得十天有什么了不起的。
哪怕是十年,对她来说也只是个概念而已。
可当安腾索告诉她今天是几月几号,她知道她竟然在地下河里漂流了整整六天后,她竟然觉得心思猛地一跳。
被一个她随时可以杀死的男人抱着,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