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收割机呢。不过这次大家都不敢用,怕收割机的那点损失影响产量。”韦震看着一众弯着腰撅着腚埋头收割的技术人员和国家总理,用很低的声音说着他的小看法。
韦昌荣不懂农活,也不干农活。听了这话之后,他看着挥镰猛割的李维斯,连连点头。
收割是按亩进行的,这方便统计不同田亩的收成。李维斯等不了收完所有的粮食,各收了一亩地,他就开始催促脱粒。
站在通身大汗用毛巾一个劲擦脑门的初入老年的近秃微胖总理身边,韦昌荣笑道:“这也不知道能收多少斤。”
“切!没见识!”李维斯给劳动过程中袖手旁观的韦昌荣一个白眼,“谷物计算是按斗来计算的。因为牵扯到干燥,谷物的重量可算不了数。现在就更别说了,若是晒干的谷物有八百斤,刚收获之后里面水份很多,重量超过一千斤也不是啥稀奇事。老韦,你挺聪明一个人,怎么到这时候净说傻话呢?”
这种抨击根本动不了韦昌荣分毫,韦昌荣笑道:“我从小就是刀头舔血混日子,和你这种大斗进,小斗出的职业商人可不同。”
“呸!我家从不做粮食买卖。”李维斯也和韦昌荣调侃着。
轻松愉快的交谈在老战友老伙计之间往来着,也让劳动现场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说归说,到了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些金灿灿的麦子和稻谷上。麦子和谷粒被仔细的收起来,连麸皮都被仔细收集。等了一阵,称量开始。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现场只有三副算牌劈啪作响的声音。
计算、复算、核算。每一个人员都算了三次。最终的结果出来了,刚收获的湿粮食的重量都超过了1100斤,按照30%水份计算,完全干燥的亩产量都在八百斤以上。
没人说话,本该是欢呼的场景却静悄悄的。突然之间,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农业技术人员身子一软,他慢慢弯下腰,竟然坐在了地上。然后一声凄厉的哭喊声从他嘴里发了出来,“老天爷!你终于开眼了!”这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坐在地上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试验田这边的一众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伺候田地尽心无比,虽然收成好,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辛劳,那股子喜悦尽暂时没能发作。不过这四十几岁的大叔哭的有点肝肠寸断的意思,让年轻人登时都傻了眼。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诧异。有人连忙过去安抚,不过人过去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韦昌荣和李维斯虽然不认识这位技术人员,不过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到了一些戚戚然的表情。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大概能算是民朝的同龄人吧,进入民朝时代之后,饿死已经是一件很震动的事情。现在一个地方说因为营养不了饿死人,地方官是要背负大责任的。但是对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来说,他们头二十几极少有没饿过肚子的。而且民朝的“政治贱民法”把那些旧时代的统治者排除在民朝核心体系之外,所以可以说大家都知道吃不饱是什么滋味,那种长久饥饿带来的心理上的恐惧感深深刻在很多的行动中。当然,向大家讲述这种心理状态,以及这种心理状态带来的行动性影响的,也是韦泽陛下同志。
走到那技术人员面前,韦昌荣蹲下身,拍着那中年汉子的肩头,“老弟,怎么了?你家以前有人因为吃不饱饭……过去了?”
被触及到的伤心处,那汉子抓住韦昌荣的手,“领导!我家兄弟姐妹五个,四年饥荒,四年打仗,五个人和我父母最后只剩下我一个,还有一个卖给别人的妹妹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活着。看着这粮食,我知道应该高兴……,可是……可是我心里就是堵的很。就差几口粮食,要是能多出这么一亩地的收成,我家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呜呜……”
中年汉子的哭诉让一众年轻人再也没有喜色,他们的确听过太多的这种故事。但是从他们记事开始,生活顶多也就是吃不太饱而已。吃饭和死亡之间的直接联系,大概就是误食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但是他们能感受到的是巨大的悲伤,是这种可怕生活给他们的长辈们带来的深刻的悲伤。
韦昌荣并没有非得把中年汉子拉起来,他站起身,对着一众年轻人说道:“同志们,我要给大家说的是,这位同志经历过很悲惨的生活。但是,那个时代并不是简单的土地产出高了,大家就有活路。在那时代的满清政府眼里没有人民,人民只是他们榨取财富的工具,而没有被当人看。粮食产出的越多,越会剥夺得一干二净。这里面有产量问题,更多的却是和产量无关的政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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