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说:“凡是不顺从的女人,凡是挣扎的女人,有些长得丑的当场砍死,而那些漂亮的,容易引起他们歹意的,便会剥掉她们的衣服,大庭广众之下轮番侮辱,杀人不过头点地,在那一天之前,我一直以为人之初性本善,我相信夫子说过的话,我相信世人的善意,但那一天开启了我的地狱之门,我才发现所谓饱读圣贤之书,只不过自己骗自己罢了,在这刀兵四起的乱世,学富五车也不如手里有一把尖刀。”
“你说,抢来的,跟等来的,那能一样吗?”师爷苦笑一声,眼里竟然润出了泪光,他说:“抢来的,跟等来的,真不一样,我眼睁睁看着她被侮辱,后来被抢走,但听说在绑到山寨之后,就撞石而死。抢来的,终究是抢来的,抢得走她的人,抢不走她的心,这一生我再未婚娶,我穷极一生只为她扫清这乱世之中的臭虫。”
钟奎给师爷倒了一杯酒,师爷一口闷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眼神中依旧充满悲怆。钟奎说:“这山寨中,都是一帮无头无脑的鼠辈,我们借助下山谈判之机,将地形告知官军,与官军内应,一举扫平这黑熊寨,你意下如何?”
师爷摇了摇头,说:“没那么简单,你刚来黑熊寨,不太清楚这里的地形,我在黑熊寨蛰伏近两年了,这一伙土匪不是我投奔过的最大的,但这地盘却是最好的,当初我带他们来此处,其实是看中了这里的天险位置,老弟你只知道这天险易守难攻,可并不知天险带来的坏处,假如说官军在关隘处驻扎一队精兵,死守黑熊寨,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这帮土匪不攻自破。”
钟奎恍然大悟,对啊,之前就一直想着怎么攻上来,一个劲的攻打,那自然是不好攻的,只需要堵住他们,耗死他们就行了。
师爷说:“谁知盘踞此处之后,却意外发现这山崖之中是有暗道的,这黑熊寨之前有人住过,不太确定是以前哪个朝代的大家族,又或者是土匪恶霸,总之黑熊寨后边的山崖中修造许多暗道,各自相通,且其中有一条暗道,可以直通山崖后边,若是被官军堵住入口,那条暗道运粮自然是不便的,可若用来逃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这也是官军前来剿匪几次之后,无功而返的原因了,这里堵也堵不死,打也打不上来。”
钟奎说:“那我们将这地道告诉官军,让他们把这里也堵死?”
师爷说:“不太管用,当年那条暗道,修建的极其隐秘,隐藏在山崖后边的老林之中,出了暗道,往山下走,是个斜坡,好走。但要是从下往上爬,去堵在暗道口,那又不好走,且山崖上如果抛下碎石滚木,势必会伤亡惨重。后山地势陡峭,不宜大队人马通行,而小股兵丁自然是没有制胜把握的,所以我也一直在想破敌之策。”
看来在钟奎来之前,师爷就一直在考虑该如何拔掉这黑熊寨的土匪了。
“那就只有把他们引下山了?”钟奎问道。
师爷说:“这就是为什么你跟大当家的说出招安想法之时,我没有多说一句话的原因了。那一番看似有理,实则画饼充饥的言论,把他唬的一愣一愣的,亏我读书多年,虽说也略有文采,但不如老弟这一番夸夸其谈的本事,实在是吃得开。”
钟奎笑道:“走街串巷的时间多了,市侩之气太重,师爷见笑了。”
师爷说:“目前唯一可行的计划,也就是骗他们下山,把他们引出这黑熊寨,至于官军愿不愿意杀他们,那就看驻扎在这里的长官是怎么想的了。如果他害怕此举有背信弃义的指责,害怕开了这个头之后,再招安其他土匪就无人相信,那他不会动手的,我们的计划就只能再次更改,但我看不惯这杀人放火金腰带的世道,本来这丧尽天良的土匪,摇身一变成了官军,那些被杀的百姓怎么说。”
这一点在,钟奎倒是有资格发表意见,因为他经历过许多乱世,他说:“师爷啊,不瞒你说,你还是太年轻,我告诉你,乱世之中,没有公平,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其实是一句屁话,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于力量,当你强大时,你可以做任何事。比如你现在有一支百万大军,你或许就可以结束这乱世,在这过程中,你杀掉的人有可能是十恶不赦的,也有可能是无辜的,但在乱世之中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你死了,你活该,就这么简单。”
师爷都听愣了,听到最后,吭哧一声,四十多岁的男人竟是双目一酸,流下了眼泪。
他拱手道:“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师爷也算是长了见识,他到底是个读书人,他想问题的角度还是不够远,不够大。钟奎到底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世态炎凉比师爷见的多的多了,那真是卖老婆,卖闺女,啥事都见过。
钟奎拍了拍师爷的肩膀,小声说:“此番下山,我与官军谈判,可保官军杀掉这一帮土匪,师爷放心吧。”
师爷小声问:“你有几分把握?”
钟奎想了想,说:“要么是十分,要么是零分,结局只在一念之间,我要做的就是勾起官军头领的那个念头。”